偷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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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保树

  又是一年秋来到。作为农村的孩子,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可娱乐、可消费的,能够在应季瓜果成熟时大快朵颐就是快乐而又满足的事情了。当然,最享受的是入口的瓜果不能是自己的。因为对自家的瓜果,我们有足够的耐心等其熟透,可以从容不迫去慢慢享受。也许就因其容易得到、毫无悬念,才少了分刺激与喜悦。

  每每看到挂满树枝、躲在茂密的树叶间的或红或青的大枣时,我不觉手痒难耐,眼馋不止。如果枣枝肆无忌惮地伸出主人的院墙,几乎遮盖了本不宽敞的胡同时,那种一饱口福的欲望毫不犹豫地蹦了出来。看看四处无人,我就在地上寻找砖头瓦块类的东西,奋力投向挂枣稠密而又红彤彤的地方。最红的枣自然是在最高处或是枝的尽头,炫耀性地散发着迷人的诱惑。作为七八岁的农村娃,仅有的一丝矜持早已不堪一击,荡然无存,一如深秋飘落的树叶。当砖头瓦块击中那些树枝,呼呼啦啦地落满地面的是或红或青的大枣,当然还有摇曳的片片树叶,往往此时院墙内会响起女性苍老而无力的吆喝声和骂声。我快速而准确地先把熟透发红的大枣捡起来装进口袋,如果没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就将那些顺带落下的青枣也捡起来。如果运气不佳,院子里是一个男性的声音,我就匆忙捡起几颗品相好且红透的大枣,快速跑出胡同躲到拐角处偷偷回望。如果那人追过来,我就撒开脚丫躲进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待忐忑的心平复下来,我悄悄探出脑瓜,确定已经安全后,才开始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战利品”。那时吃枣,不会像现在的人那样用水反复冲洗,往往是用手指稍加搓揉就塞进口中的,如果手指不干净,就拿大枣在衣服上蹭一蹭再吃,虽然衣服也是脏兮兮的。

  最有趣的要数小伙伴们集体参战了。那个时候,大人一般会在午饭后去睡一会儿,而我们等大人入睡后悄悄下床溜出大门,三五成群约齐后,就奔向事先选好的枣树。在去的路上,我们已根据各自的特长分派好不同的工作了。小而弱的是“观察员”,藏在枣树主人家大门口对面,观察院内的动静,随时给我们手势,实施进攻或者撤退;投掷准确、力量充足的是“战斗员”,负责将树上的枣打在地上;衣服上口袋大、跑得快的是“捡拾员”,负责快速将“战利品”收入囊中,若遇主人追赶,能够迅速撤离,确保不被主人抓住。而我则是“战斗员”之一,在去的路上早已寻找好了拿手的“作案”工具,只等“观察员”发出开始的手势,就将“武器”一齐准确射向已瞄好的那片“战区”。哗啦啦落满地面的,是或红或青的大枣,“捡拾员”迅速打扫战场。一轮攻击后如果平安无事,就实施第二轮攻击。等院内传出声响,“观察员”迅速作出撤离手势,“捡拾员”兔子般沿着规划好的路线消失得无影无踪。主人到现场后,自然是一场漫无目标的怒骂,而我们则藏在一边偷着乐。当然,如果幸运的话,一战功成,我们就聚到一起分享胜利果实;如果失败的话,我们也毫不气馁,等枣树的主人骂累了无精打采地回家睡觉去了,我们就去而复返,再战必能得手。

  我们村的枣树大多分两类:一类是“铃枣”,一类是“长枣”。“铃枣”大而圆,成熟时红彤彤的,脆而甜,枣核很小,是我们的最爱。“长枣”长而大,口感糠而绵,甜味不够,引不起我们的兴趣,成熟后偶尔会被我们顺手牵羊。

  我们家的枣树紧邻平顶房,一放学回家,我就顺着梯子爬上房顶,看哪个枣红得很就直接摘下丢进口中。后来树上的枣越来越少,倘若父母问起来谁偷吃的,我们弟兄几个很少有人承认。

  其实,儿时偷枣,哪是真的“偷”?偷的不过是枝丫间晃荡的岁月,是藏在衣兜里的甜,更是再也找不回的童年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