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双子井

发布时间: 信息来源:


潘丙磊

  在我最熟悉的豫北平原上,有无数水井星散于乡村街巷、田野阡陌。一口口水井滋养着大平原上的一代代乡民。

  据传,帝尧时期,即有《击壤歌》云:“凿井而饮,耕田而食。”殷商时期的甲骨文中,就有了“井”字,这说明水井的历史与我们这个民族的文明史一样悠长。多年来,我行走在生我养我的平原之上,便不断与一口口水井相遇,与一口口水井集聚的乡村文化相遇——就像我春节前邂逅“陈道双子井”那样,再一次清晰地感受乡村的温暖和井然有序的人间活力。

有关“陈道双子井”的传言

  坊间有言:“陈道有双子井,方圆数里皆知。”新年伊始,在友人的陪同下,在实地观察、走访和查阅文献资料的过程中,让我对闻名乡里的“陈道双子井”,有了一场郑重的拜谒与粗浅的了解。

  陈道村,地处黄河中下游流域,是一座典型的现代化新农村。村中存有几处坑塘,其中一处被当地人称作“龙坑”。乡间的任何事物,一旦被赋予了“龙气”,便可尽显其尊贵和神秘;而这个坑塘之所以被尊称为“龙坑”,缘由有二。

  先说其一。坑塘修长且弯曲,呈“7”字型,远远望去犹如龙的身姿。在“龙坑”中建有一间龙王殿,每逢节气,香火旺盛。

  重点说说其二吧。在“龙坑”的北坡沿儿上,相邻排列着两眼老井。站在井沿之上向下深望,井底深邃且宁静,呈现着黛蓝色的青砖,有序地排列为井筒,井壁上覆满了绿苔,绿苔间探出几茎水草。

  村中一位长者告诉我:“这老井可有年头儿了,打我记事起就有了。这可是一双龙眼呀!过去,转圈儿几个村都来打这井里的水,井水可甜,可养人!”另有乡人跟我说:“这是村里的老祖宗谢可,给他的两个儿子分家那会儿淘的井。”

  随后,我便在陈道村谢氏族人的家中,找到了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由封丘县县志馆编纂主任黄阴枬撰写的《创修谢氏族谱》的这篇札记,其中便有那位淘了“双子井”的“老祖宗谢可”的记载:“可,字盛玉,岁贡生,从县西北塔儿碑村(今塔北村)卜居于陈道,即今所尊始迁祖,生子二,长‘龙’,次‘凤’,子孙绵延,传今四百余年矣。”当晚,我又在民国时期《封丘县续志》中查阅到了有关谢可的另一则记载:“陈道谢氏:按其宗谱始祖名谢可,岁贡生,县属西北塔儿碑人,明中叶迁陈道,卒葬村北地,生子二,长一龙迁茔村东里许,迄今二十一世,次一凤守坟墓,其子若孙率居村后街。”谢可与陈道双子井

  在考究这两眼老井开凿年代的同时,谢可与其“岁贡生”的身份则更引发了我探究的兴趣。

  据《明史·选举志》记载:“入国学者,通谓之监生。举人曰举监,生员曰贡监,品官子弟曰荫监,捐赀曰例监。同一贡监也,有岁贡,有选贡,有恩贡,有纳贡。”科举时代,挑选府、州、县生员(秀才)中成绩或资格优异者,升入京师的国子监读书,称为贡生;意谓以人才贡献给皇帝。明代有岁贡、选贡、恩贡和纳贡。“岁贡生,即岁贡”,在《汉典》中也有解释。

  在清顺治年间《封丘县志》中,有对“明贡士”的任职记载——“谢可,任教谕。”《明史·职官志》中有对“教谕”的解释:“儒学:府,教授一人,训导四人。州,学正一人,训导三人。县,教谕一人,训导二人,教授、学正、教谕,掌教诲所属生员,训导佐之。”

  多日以来,“陈道双子井”如同一根井绳,结结实实地“捆”着我的注意力。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我带上图像资料特地拜访了省内地质学科有关专家。

  “这两眼老井属于平原地区典型的浅水井,其主要作用是有效地过滤水质。井水的主要来源,是由地下暗河和坑塘内的地表水资源渗透而来。在当时,水井的出现不仅提高了人们的饮水质量,而且还拓展了他们的生存空间。”在得到科学解释的那一瞬间,我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对于“老井是谢可在为两个儿子分家时所淘”的理解,也在现实中得到了印证:一条由陈道村通往其他村庄的乡村道路,从老井的一侧与老井“擦肩而过”,将陈道村一分为二,路南即前街,路北则是后街。在《封丘县续志》中,已有“次(子)一凤守坟墓,其子若孙率居村后街”的记载。在汉语成语中,常以“井井有序” “井然有序” “秩序井然”等来形容有条理、有规矩、有秩序,而陈道村这两眼老井,在这方土地上也排列得“井井有法”,可能也是不失其公平、公正之意的吧。

  至于“陈道双子井”名称的由来,笔者大胆猜测:谢可的两个儿子,其名一“龙”一“凤”,极有可能是一对孪生兄弟。

  水井文化有着我们这个民族共同的源流。我们的祖先一开始逐水而居,而井的出现,则让先民摆脱了江河的束缚,能够在远离水源的地方掘井而居。于是,水井,便在民族文化中,有了与江河同样的文化地位。

  时代在前进,人们的生活在变化,有关水和水井的文化也在变迁。从逐水而居到挖井取水,再到自来水流入万千家庭。如同“陈道双子井”那样,有关水井的传说,依然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和价值,流传在一个个村落,恒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