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场的黄昏

安庆（新乡市）

　　到达大柳草场时，我蓦然变得沉默。沉醉或陶醉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我久藏于心去看草原的愿望竟然在这里实现了。

　　车从滁州出发，穿过几条公路，越过几十里的天然丛林，一片天地忽然就洞开了，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简直是一种神奇。这不就是草原吗？为什么叫大柳草场？这个答案很快就找到了，因为草场位于滁州南谯区的大柳镇，是华东地区唯一的原生态天然草场，上世纪50年代，曾经是在周恩来总理亲自关怀下建立起来的东部地区最大的草场，作为新西兰种羊繁育基地。我在草场上走着，我知道，不可能走到它的边界，一个8000亩的草场要找到它的边界谈何容易，我想起一个词：漫无际涯。为什么要想着去寻找它的边际、它的边界呢？这已经够了，我的眼前也许有上千亩的草场，足以让我震撼，我已沉醉和沉浸在无边的绿色里。我独自走着，有人在喊：嗨，别走丢了。我挥挥手：用无人机找我。此刻，我只想好好地体验，面对辽阔的草场，我的心豁然开朗，心胸无限地张开，草原是可以吸氧、可以敞开吸呼的地方。一个人可以变身为马，在草原上驰骋；变身为鸟，在草原上飞翔。

　　我看见了马，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它自由地徜徉在一片草地上，马鬃在风中飘动，它的神态如此安详、如此安然。它慢慢地跑起来，也许它要去寻找它的主人，回到它主人的身旁，也许去找它的同伴，回到它的同伴中间，或许它只是在草地上独自地享受。我在马踏过的地方，寻找着足迹，看不到明显的足印，茸茸的绿草即刻就把马踏过的足迹融化了、覆盖了。我瞅着马的背影，马跑得快起来，枣红色的马独自跑在草原上像一个精灵，它的背影和草原是如此融洽，如此和睦，又如此张扬，像一抹点缀。我隐隐约约听见了马鸣声，像回旋的音符，飞奔的蹄子似在弹奏绿色的琴键。我久久地看着那匹马，聆听着一匹马在草原上奔驰的回音。

　　远处那是羊吗？

在湖水那边，在一处高坡的侧面，我使劲瞅着，辨认着，努力把镜头拉近。终于看清了，是羊。大约有几十只，它们懒散自在，散在坡地的一侧，用它们白色、干净的身子和波动的绒毛，点缀着绿草如茵的草原，像在蓝色的大海里呈现的一叶白帆，像蓝天中涌现的白色云朵，圣洁而自由，散漫而高贵，不用任何防范，悠闲地吃草，如闲庭信步。我久久地眺望着，一步一步试图近距离接触那些羊。我隔着湖水，朝那些羊挥手，朝那些羊喊着。我看见两只羊静静地站在湖边，像在远望，像在沉思，像在回忆，像在休憩。也许它们在望着湖的这边，看见了我的挥手，看见了湖水这边的人、这边的马、这边的毡包。也许，它们只是想着，是羊群里的思考者，甚至是羊族里的哲学家。是的，它们自有它们的想象，自有它们的慧眼与思维，它们的思想可能更深刻、更宽广。不用置疑，因为它们拥有如此宽阔的草场，思想和想象可以驰骋，可以以散步的姿态，走遍这8000亩大的草原，找到草原的边际，享受草原也成为草原的主人和骄子。也许那些羊是在沉浸，我想起一首关于羊的诗：吃吧，羊/我不用你的鼻子/也嗅到了青草的芳香/大地万物/也许只有青草为羊生长/它们应着羊咩咩的叫声/穿过严冬来到旷野上/吃吧，羊/天上没有盘旋的鹰/灌木丛里没有潜伏的狼/此时只有茵茵青草/这世界婴儿一样安详/吃吧，羊/青草的祖先/也喂过你的祖先/后来它们一同升入了天堂......

　　天在逐渐地变低，夕阳慢慢地笼罩草场，这时候的大柳草场，又是一种别样的美，别样的魅力。我在等待黄昏的到来，在等待黄昏草原的壮观，草原在太阳似沉未沉之时，那种半是清晰、半是朦胧的美更拽人心。我感受着天和地的弥合，迷蒙的天色在接近无边的草原，草的颜色似乎在变化着，太阳的光映在草地的深处，映照着每一片草地、每一棵草、每一枝花儿。夕阳为草场镀上一种微微的红色，整个草场蒙上了一种神秘的面纱，呈现一种朦胧的美、醉人的美，夕阳的光点在无限地接近草地，无限地靠近每一棵旺盛的小草。天地逐渐一色，神秘的光在广阔的草地上慢慢地铺展，天地合为一体，在紧紧地融合，草场的黄昏即将降临之时别有一种魅力。我坐下来，静静地看着，沉醉于这黄昏前的草场，那一刻，我又一次陶醉。草场更近于无限的广阔，黄昏的草场显得更加包容，更加宽广，更加慈祥。

　　我看见了夕阳中的鸟儿，白鹭以及另外的一些鸟儿，在草地上空、在湖面上悠然地飞翔，水中的影子，逐渐变得虚幻。鸟在寻找它们的栖落之地，像天地之间的信使，在夕阳中的鸣啾更加动人，声音里多了一种率性，一种天地相融的磁性，叫声更加悠长，更有韵味。这是鸟的声音，是草原的声音，是大地的声音，是夕阳中的歌吟......我谛听着，感受着即将被夜幕覆盖的神秘，被笼罩的美，天穹无限地临近大地，接近草原，接近那些茵茵的青草，那些开在草地上的花，接近草地的根部。蹲下来，或者匍匐，会是另一种体验和感受，一定会被草原的神秘所震慑、所折服。此刻，草原呈现的不仅是一种魅，也是一种干净的媚，一种天与地、天与万物、与万籁相融、相弥漫的美。

　　草场入口的一侧有一句话特别打动我：“人生是一场旷野。”去草原感受世间的广度吧，除了城市里的钢筋水泥，车水马龙，这个世界还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辽阔天地。

　　滁州，不虚此行。大柳草场，我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