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言 文/图 （新乡市）

陈平的老家在豫南一个小山村，小凉河从村边流过。父母亦渔亦农，维持着全家生计。

陈平是个好学生，从七岁进校门开始，直到博士毕业留校任教，就没有让父母多操过心。

陈平当上大学老师后依然非常优秀，论文发到手软，不论是教学还是科研，在青年教师里都是佼佼者。上学的事、工作的事父母不懂，也不问。只是他一回家父母就高兴，烧锅燎灶，忙着做他爱吃的饭菜。

这年春节，陈平回到家里。父亲不问，陈平倒主动开口说起工作上的事情。虽然他各方面表现都不错，但领导和前辈们很少肯定赞许，特别是年轻同事似乎不接纳他，吃饭、游玩等小范围聚会交流也没人叫他，陈平觉得再也找不到当年作为学霸被老师表扬被同学羡慕的感觉了。父亲听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陈平也只是倾诉一下，并不指望父亲能够解答他的困惑。毕竟在他的成长过程中父母参与度很低，校园生活占据了太多。但父亲还是开口了，说没事儿多到咱家门口河边看看，风景挺不错哩！

小凉河不大，但发源于桐柏山深处，清澈的河水流淌不息，一直向东南汇入淮河。陈平家门口是个小晒场，晒场北边有一棵大皂角树，走过晒场就是小凉河。河边有块圆溜溜的大石头斜倚着河岸，父亲打鱼时在旁边系船，饮牛时让牛在河水里尽情扑腾，自己蹲坐在石头上抽烟。也许是因为冬天河水浅，石头显得大而突兀。

陈平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回屋的时候瞥见父亲打鱼摸虾的小船倒扣在晒场边，刚修补过，新抹了桐油。

假期这几天，陈平又去了河边几次，河水依旧悄无声息地流淌，那块石头孤零零的，上面还散落着些鸟屎。他似有所悟，又好像并无所得。送他回学校时，父亲没有再说什么，母亲湿着双眼，拉着他的手说，还是暑假时间长，可以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时间过得飞快，由春入夏，又一个学期结束，该放暑假了。这一学期，陈平自告奋勇，担任了学校实验室助理，这是一个干杂活儿的差事，而且和级别薪酬无关。以往放假陈平抬脚就可以走人，现在需要向实验室主任、副主任请假，还要牵挂假期里实验室使用的一些事宜。

陈平回到家里，感到父亲表情有些异样，分明是一种急迫的等待。不等他放稳行李箱就说，刚下过一场透雨，河边风景好着哩！河水清凉，去洗洗吧！

陈平接过父亲手中的毛巾走向小凉河，父亲在后面跟着。雨后河水涨起来了，石头一大半卧进水里，陈平正好可以坐在石头上掬起水洗脸。父亲的小船停靠在石头边，船头借着水势高高浮起，十分矫健挺拔。父亲看着陈平痛快淋漓地洗手、洗脸，用毛巾擦拭身子，又加重语气说，咱家小凉河边呀，冬天得看这块石头，夏天要看这条船。

听了父亲的话，陈平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全明白了。自己所在的实验室、所在的团队就像家乡门口这条静静流淌的小凉河，水落石出，却是高处不胜寒；水涨船高，集体的力量才能把个人推向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