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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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尘(新乡市)

  上小学一年级那年的一个星期天,我做完作业,闲来无事,便约上了两个玩伴儿大军、小亮玩耍。那时我家的后院很大,种了许多榆树、桐树、杨树,杨树上搭了3个喜鹊窝,几只喜鹊每天在树上“叽叽喳喳”欢叫个不停。当时农村有句谚语:“喜鹊叫,喜鹊叫,好事儿要来到。”这群喜鹊在我家后院的树上天天欢叫,也没见我们家有啥喜事儿、好事儿。奶奶却对此深信不疑。她怕我淘气起来用弹弓打喜鹊,就经常嘱咐我说:“喜鹊是吉祥鸟,可不敢拿弹弓打它。”我嘴里答应着,心里却认为那是迷信。有时写作业时,还嫌它们聒噪,影响我写作业时的心情。

  那天下午,我们3个小伙伴玩了一会儿玻璃球,觉得没意思,正在想着再玩点别的,恰好喜鹊“喳喳”地叫了起来,此起彼伏,好像在开会讨论什么似的。我突然有了个想法:掏鸟窝!我把想法一说,两个玩伴同时叫好。我作了任务分工,我去前院拿个洗脸盆,让小亮敲盆大喊,把喜鹊惊跑,我和大军每人一棵树爬上去掏鸟窝。脸盆拿来后,小亮拿棍儿猛敲,我们仨则一起大喊大叫起来,几只喜鹊受到惊吓,都扑棱扑棱飞到了稍远一点的树上,“嘎嘎”地怪叫起来。我见它们飞开了,对大军一招手:“上!”两人一人一棵树,蹭蹭地爬了上去。我们俩几乎同时爬到了树顶,脑袋探到了鸟窝上头,大军兴奋地大叫:“这里有仨光肚幼鸟!”我也大声喊:“我这里有4颗鸟蛋!”树下的小亮喊:“拿下来,装兜里都拿下来!”这时,飞走开的喜鹊忽然又飞了回来,“嘎嘎”怪叫着一只接一只向树上的我俩俯冲了过来,冲到我俩头顶“嘎”地大叫一声,惊得我一缩脖子。随后它们又掉头俯冲过来,一个个都是拼命的架势,吓得我头皮发麻,手心冒汗。下面的小亮拼命地敲盆也不管用,他大喊:“快下来,快下来,它们发疯了!”大军探手抓了一只幼鸟放进口袋,又抓了一只放进另一个口袋。抓第三只时,他一个不留神,那只幼鸟一扑腾,就直直地从树上掉了下去。“不好,掉下去了!”同学大叫。只听“啪”一声,那只幼鸟摔到地上,登时内脏破裂,鼻口流血,惨不忍睹。我把那4颗鸟蛋装进口袋,赶紧滑下树来,找个树枝挖个小坑儿把小喜鹊埋了。大军也赶紧溜了下来,抹着头上的汗说:“快走,快走,这群喜鹊疯了!”我们一溜儿小跑来到前院,大军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只幼鸟放在小木桌上。那两只幼鸟挤在一起,头顶、翅膀上刚刚长出一点点细羽,身子的其他地方都是光的,大头、细脖、大肚子,瞪着惊恐万分的眼睛,嘴巴一张一张,想叫又发不出声,又像是饿了张嘴要吃的似的。我们找了馒头,掰成小块喂它们,它们也不吃,找了小半碗水来喂它们,它们也不喝。大军说:“不吃也不喝,怕两天也活不了。”我突然一拍脑门:“虫子,小鸟得喂虫子。”可上哪去弄虫子啊?我们都犯了愁。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还是送回窝里去,让老鸟喂它们。我找了个布衫,把头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两只眼睛,把两只幼鸟装在左右口袋,大军、小亮也跟着来到后院,在树下给我壮胆儿。此时树上的那几只喜鹊,在树枝上蹦来跳去,“嘎嘎”大叫,显然是快急死了。见我们3个又来了,立即发动了攻击,向我们3个发起了凶猛无比的俯冲,大有要吃了我们的架势。我们故伎重施,又猛敲脸盆,大喊大叫,可这次却不管用了,喜鹊们毫不畏惧,依然猛烈俯冲攻击我们,大有玉石俱焚的架势。我只得硬着头皮,在它们的轮番攻击下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去。到了大军掏鸟窝的地方,我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幼鸟轻轻地放进鸟窝,在几只喜鹊的轮番攻击中,狼狈不堪地从树上溜了下来,喊了一声:“快跑!”我们3个向前院抱头鼠窜,身后传来喜鹊更加撕心裂肺的叫声。惊魂过后,在大军的建议下,那4颗喜鹊蛋被我们用火烤熟了蘸着盐巴解决了。

  我们3个的行动是在大人都下地干活的时候进行的,除了我们仨,别人并不知道。我们仨心想,这事儿谁也不知道,两天就过去了。

  谁知第二天早上就出现麻烦了。那时四叔四婶刚结婚半年,他们俩住在后院的新房里,第二天早上起床洗脸去前院吃饭,喜鹊突然对他俩发动了“空袭”。他俩在前面走着,喜鹊突然俯冲过去,到了他们脑后就“嘎”地大叫一声,四叔吓得猛一哆嗦,四婶吓得差点摔倒在地。吃饭时,四叔四婶把情况一说,奶奶就拿眼睛看我。我嘟嘟囔囔说道:“奶,你老瞅我干啥,我又没拿弹弓打它们。”母亲放下手里的碗,正色道:“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啥事儿,昨天下午,大人都下地干活了,就你一个人在家,今天早上就有了这事儿,不是你还会是谁?说,到底咋回事?”大哥、二哥也都拿眼睛盯着我,我感觉他们看我的眼睛都带着钉子。我心底发虚,嘴巴却还很硬:“你们都看我干啥玩意儿,我哪知道啊!”但,很明显,我的底气不足。奶奶说:“吃饭吧,都别说了。”我心想,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论是谁,只要从那几棵树下经过,喜鹊都要发动“空袭”。我经过时,它们攻击得就更加猛烈,吓得我很长时间不敢再去后院。邻居也开始议论纷纷,终于这事儿传到了父亲耳朵里。一天早饭后,我胡乱吃了几口,拎起书包就往外走,“站住!”父亲喊道。我一向惧怕父亲,加上喜鹊攻击人愈演愈烈,听到父亲喊我,心中先自虚了半截儿。“我问你,喜鹊近来接二连三攻击人,到底咋回事,是不是你惹的事儿?”父亲声音不高,于我却如同打雷。从我记事起,父亲从不动手打孩子,只有母亲急时,才会打几下屁股,但我们弟兄4个都从心里惧怕父亲。我不敢狡辩,嘴上也没有承认,只是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一个劲地揉搓衣角。父亲已看出了大概,眼看我已是心中惧怕,只是不敢承认,便一字一顿厉声说道:“下不为例,你记住了没有?”我偷偷瞄了一眼父亲,赶紧“哦”了一声说:“记住了。”父亲这才放我上学。

  喜鹊攻击人的事一直持续了两个来月,才渐渐停下。这件事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教训,也引发了我很多的思考:喜鹊攻击人,主要是我们杀死了它们的孩子,它们才疯狂地报复攻击人类。它们本来对人类毫无伤害,我们却毁了他们的家园,它们能不反击吗?这,也许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吧。鸟尚如此,何况人乎!何况国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