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锁千年新乡的文明密码

发布时间: 信息来源:

——《新乡传》后记


董传军

  热爱自己所在的城市,是基于这座城市的文化根脉和文明气韵。为自己热爱的城市立传,无疑是对这座城市的尊崇和致敬。

  我以自己的视角和理解方式,打开这座城市的文明密码,以文字形式记录下来,自以为有一种酣畅淋漓、情绪饱满之感,更有一种写下永恒、探寻存在的意义。

  创作《新乡传》的初衷,有其特定的背景,身处新乡这座城市,常常有人问我:新乡这座城市的文化内核是啥?新乡始终站在中华文明的中央舞台,缔造了一个个文明气象,自己却无缘“国都”,究竟为啥?

  面对疑惑,我尴尬地微微而笑,一言不发。

  那时,我担任新乡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竟然对新乡这座城市如此陌生和遥远。突然,我对生我养我的这座城市有了一种沉重的负疚感,对我所承担的职责和使命有种不称职的羞愧。

  于是就有了探寻新乡历史文明的起念和冲动,有了撰写这本书的源起和铺陈。

  下笔之前,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收集与新乡有关的史料书籍,将密密匝匝的资料放在书架上,一有时间就闯入时光隧道,踩踏着“古新乡”的文明印迹,在《春秋左传》《史记》《资治通鉴》《山海经》《水经注》《尚书》《宋史》《国语》《周书》《竹书纪年》等300多本文献书籍里,在千万文字的行间缝隙里,倾听浸润在沧桑岁月中的“新乡故事”,打捞沉醉在华夏5000年文明中的“新乡力量”。

  在这极度自由酣畅的精神天地间,我或聆听战鼓追寻甘之战、鸣条之战、牧野之战、官渡之战的烽火,寻找着改变中国历史方向的文明细节;或品读《诗经》、找寻《竹书纪年》、攀爬战国长城、叩问白鹿山、拜谒百泉书院......于金戈铁马中触摸古老文明的脉搏,在一部部传世经典中畅游欢聚,在一处处文化殿堂里涤荡心灵。

  在仓颉造字台、比干庙堂、姜太公雕像前、孔子讲堂处、孙登的“啸台”、邵雍的“安乐窝”、竹林七贤寺、孙奇逢“兼山堂”......越靠近这些先祖圣人,心头越发激荡震撼,在先祖面前,我站定、凝神、正冠、掸尘,恭恭敬敬、深深地三鞠躬,抬头与他们四目相遇,我与先祖千年之遥的距离倏地拉近了。我想,即使在这跨越永恒时空的对视中,先人与我、与这个时代的心跳是相通的。

  我翻阅着历史文献、找寻着文物佐证,带着考究心态,一笔笔勾画、一页页标记、一章章研读、一点点记录,将这座城市在中华文明进程中的文明里程、文化源流、文脉赓续,甚至史料的求证翻新,都一一梳理记录下来。

  记录历史的形式多种多样,有史志,有传记,有外传、别传、小说、民间故事等。

  史志是一地之百科全书,官方史记最有权威性,写作上有固定的格式,但过于拘谨与呆板,失之生动与趣味;外传、别传、小说、民间故事,写作上纯属虚构,有杜撰历史之嫌,随性随意,唯求好看,但有时捡了故事,却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真实历史的轨道;城市传记是一种非虚构的写作形式,主体是城市,讲述一座城市的故事,叙述这座城市的真实历史,还原这座城市的真实面容,但在叙事中为了让阅读者有兴趣读下去,往往会隐现旁逸出文学的味道。

  因此,我在写作过程中像“戴着镣铐”,遵循着基于“文献记载,文物佐证,文学叙事”的创作原则,于“中规中矩”中尽可能地去彰显文字的舒张。

  当然,我关注的并不是新乡这座城市所有发展变化的“时间流水”,也不是像方志那样分门别类、面面俱到地写城市面貌、山川、物产、城池、圣祀等,更不是细细碎碎、点点滴滴的历史碎片,而是专注捡拾在时光缝隙间“一滴水见太阳”的那一光与影交汇的折射点,也即在中华文明中“定乾坤”的人物与事件,这些古圣先哲,他们都是那个时代的文明引领者,是中华文明弦歌不辍、别开生面的缔造者,是历史发展的推动者,从他们身上凸显本书“在这里,读懂中华文明”的主题思想和历史观照。

  故此,我以客观冷静的姿态,慎之又慎地审视着中华文明历史进程中的“新乡印记”,标注和记述新乡这座城市在中国历史坐标中的耀眼和光亮之处,钩沉和捡拾能升华中华文明的新乡历史人物事件、遗产遗址、精彩印迹,通过大量的文献记载、考古物证、实地探源、采访考古学者,从中梳理历史碎片,收集整理文献并认真分析研究,在“知微见著”中去探究新乡的文化根脉、文明基因和文脉气韵,探寻新乡的历史过往、文明印迹、文化象征和精神图腾,缕析中华文明宏大时空中所遗存的“新乡元素”。

  我想,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个性。新乡是一个每时每刻、随时随地都会生产“惊天故事”的城市,为新乡作传,以单薄的笔尖一丝一缕地去展开繁复叙事,实质就是为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和事立传,“以人记事”“以事写实”“以实记史”,用历史人物铺陈历史事件,这符合传记的写作特点。正如邱华栋先生在《北京传》中写道:“在我看来,城市本身就是一个生命体,人创造了城市,但城市自己也在不断地生长......”

  由此,我以此为轴心,紧紧抓住时间这根绳索,在华夏文明的图谱中奋力攀援,穿越层层叠叠的历史时空,写新乡以往的历史,写以往历史特有的性格与深邃。

  值得抒怀的是,写作的过程也是自我解疑的过程,我以抽丝剥茧的方法爬梳典籍方志,梳理新乡历史文脉,踏访一处处在时光缝隙中留存的遗迹与遗址。

  在寂寞的共城遗址,我能看到仅存一堵夯土墙,既没有城的模样,也没有城的味道,究竟3000年前共工氏族的生活是啥模样?我想象不出来,因为那数千年前的喧嚣和繁华,早已堙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在黄土覆盖的孟庄遗址,我更看不到这是共工氏族曾经生活过的城池和先民们使用了2000年的“城摞城”遗址,看到的只是绿盈盈的麦苗,宽阔裸露的土地,田地无声,遗址静默,仿佛成了时间的独语者。

  即使这样,我仍然要去现场。因为,我想要身临其境地看看,探究和感受这片曾经养育过先祖们的土地,经过流年岁月的洗礼,赓续繁衍后的音与影,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我希望有一种在场感,有一种时空变换的穿越感,有一种今昔共存的魔幻感。

  文献无言,一切都在时光里;文物无声,一切都在眼前。

  书写城市传记是一种历史复活工程,也是城市历史文化的重新铺序,是这座城市文明的复活与还原。换句话说,为这座城市作传是以文献作骨架,文物当佐证,文笔为血肉,文字是思想。我在文献资料中爬梳剔抉,去芜存菁,在现场感受感悟,糅杂着对这座城市的历史回眸,探摸这座城市的脉络和根系,一铲一铲地挖掘聚拢历史文化碎片,一字一句敲击着键盘,仿佛穿越这座城市的时空,一寸一寸地复活这座城市的肌理和文明,希望这座城市所有曾存于时光中的文明的细胞,都能在一笔一画、一字一格的追溯中得到还原或重现。

  我在动笔写作时,为自己定下一条规矩:尊重城史,遵循“六不写”原则。即:有文献记载无文物佐证的不写,中国历史进程中弱影响的人与事不写,无历史考究的传说及民间故事不写,短暂工作生活过的历史名人不写,虚构的历史故事不写,没有寻访探究的遗址遗迹不写。因此,在写作时,有很多历史人物与事件、历史故事、历史遗迹没有写进去,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缺憾。比如:新乡获嘉出生的唐代诗人李商隐,自称祖籍在南修武(今获嘉县宣阳驿)的唐代诗人韩愈,在封丘当过县尉并写下了《封丘作》的唐代诗人高适,还有一些没有考证或有争议的遗址遗迹,如沙门遗址、山阳故城、重门故城、蔺相如墓、赵佗墓等,都不得不舍弃或略去。

  一座城市的传记,所涉广博,时空远阔,面宽点繁。我愿为《新乡传》写一份执着,宣泄一腔诚恳,如春蚕般日夜勤勉地构思编织内心的那份喜爱。但为自己热爱的这座城市立传,我总是忐忑不安、诚惶诚恐,因为,我毕竟不是历史学家或考古学家,以我的笔力和知识积淀,唯恐不能胜任。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新乡的新与旧,历史与未来,一切都在时间与光阴的流动中奔向更远的远方。就像此刻的春夜,我站在新乡的街头,透过这座城市烟火气息交织的荧幕,回望着她光耀的历史,憧憬着她惊艳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