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年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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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辉(新乡市)

  父亲节前夕,全国杂文作家走进河北永年采风,最初的行程就是船行永年洼。

  导游给我们讲解,永年洼面积达4.6万亩,是华北地区三大洼淀之一、河北省南部唯一的内陆淡水湿地生态系统,洼淀内芦苇茂盛、鱼虾共生、雁鸣鸟飞,被誉为“北国小江南”“第二白洋淀”。

  这些年,同情趣相投的朋友先后游过北方的白洋淀、微山湖和南方的一些湖,只要面对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内心总会想起作家孙犁的《白洋淀纪事》和《沙家浜》里的芦苇荡,一个动感十足的“荡”字,就有荡气回肠的气魄,就有涤瑕荡秽的快意,就有荡魂摄魄的魅力,大部队般浩浩荡荡,震荡不再平静的心湖,总想从每一株芦苇的淡淡清香中,追寻英雄的一缕缕气息。

  永年的芦苇荡,在我眼里,并非“北国小江南”和“第二白洋淀”,因为它有一种独特的景致。就像把苏州称为“东方威尼斯”一样,在威尼斯旅行时,我就想,这里的水城和苏州的水乡,绝不是一个类型的景色,硬是蹭热度,反而失去自身特立独行的美。

  永年的芦苇荡,一簇簇地挺立,一团团地拥抱,很像经过岁月母亲的篦子一遍遍梳洗打扮后的女儿,可以想象,当日出的光照进静谧未醒的永年洼,照到睡眼惺忪、伸着懒腰的芦苇荡,邻家女孩脸上的那种酡红,一定弥漫着无尽的幸福涟漪。此时再望不远处很有历史沧桑感的广府城墙,它分明就是一位负重而立的祖父,亲昵而安详地远望着孙女般的芦苇荡。湖里的荷花也快开了,如果能够掐一朵给孙女的发髻插上,那该有多么幸福啊!

  广府古城,是隋末唐初由夏王窦建德为定都而修建的一座王城,四面城墙包围,呈“口”字形,城墙高11米,宽6米,高大结实。城墙上的巡道十分宽阔,可以并排跑两辆马车。自隋末以来,这里一直是当地的经济、政治和文化中心,历朝都在这里设衙建府。

  “七七事变”后,永年古城被日军攻陷。“夜晚,敌人从炮楼的小窗子里,呆望着这阴森黑暗的大苇塘,天空的星星也像浸在水里,而且要滴落下来的样子,到这样的深夜,苇塘里才有水鸟飞动和唱歌的声音,白天它们是紧紧藏到窝里躲避炮火去了。”读孙犁的《芦花荡》,自然应属夏季,鲜嫩的芦花开时,紫色的丝绒会迎风飘撒。再晚些时候,芦花的色彩褪去,一片片望去,就呈雪白色。可以想象得到,在国破山河在的屈辱岁月,这满湖的芦花,头顶挂着凄凉的寒霜,如同一群群为国难戴孝守灵的人。虽然处处是战火的废墟和精神的创伤,但挺立不倒的芦苇,头颅还是那么狠狠地往上钻,有这样同仇敌忾的民族,敌人再疯狂扫荡,又怎能荡平中华儿女绝不屈膝的坚强意志!

  在困难时期,芦苇和老百姓相依相偎,芦笆用来盖房,芦褶用来囤粮,芦席用来睡觉,芦叶用来包粽子,芦花用来御寒;家里缺钱了,卖些芦苇、编些芦席,就能换回酱醋油盐。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城乡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正一步步迈向小康的美好岁月。靠芦苇“吃”芦苇的日子也早就成为“老黄历”,今天的芦苇荡,荡去历史尘烟,荡去贫困岁月,荡来十里香荷,荡来点点游船。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景色半城湖,悠悠古城,湿地永年洼,正散发着无穷的魅力。

  在《杂文月刊》任职的赵永兵,和我是同乡。虽然第二天采风安排的就有广府古城,很有情怀的同乡就邀请我们几人先到那里看一看。车轮疾驶,同乡说他每次自驾回老家辉县时,无论是自己还是和妻子、女儿同行,都会沿着广府古城走一趟,临走时都忘不了买一罐值得回味的永年酥鱼。是啊,焕发出生机与活力的一座古城,就像《诗经》里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自然是百读不厌,令人情思缱绻。

  沉思间,快艇载着我们向芦苇荡深处驶去,马达的声响划破湛蓝的天空,惊起芦苇荡里的水鸟,纷纷在我们的视野内旋舞。略显娇羞的荷花,露出新月般的皎洁,如同初恋的少女,被湖水波澜一冲激,略显紧张和急促,似乎在躲避我们这些陌生者的目光。在湖光水色中望着一帘幽梦般的永年洼,望着待字闺阁的荷花,望着浸透着历史痕迹的广府古城,我在内心轻声呢喃:“美丽的永年洼,厚重的广府古城,我会很快再来看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