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有棵柿树

王保银（辉县市）

　　水磨村四周环山，幽雅清静。这个坐落在悬崖峭壁下的峡谷小村，两条小河一上一下缠绕着村庄，在村头聚合向东流。山村依坡就势而建，高低错落，看上去很有情致诗韵。

　　村头有棵古柿树，付杰只身来到那棵树下，新修的文化广场平坦坦的，像镶嵌在绿水青山间的一面明镜，它一头连着新修的石桥，通向山外的旅游大道，一头连接着村庄，在上下两条河流间静静地安卧，无言地述说着山村的变迁。付杰三两步登上了新修的露天舞台，又来到广场上走走，停停，汗已浸湿了衣衫。微风吹来，说不出的舒坦。环视山前山后，蜿蜒的新柏油路，古朴而整洁的村舍，河流古朴而雄浑，远处初心湖泛着碧天水光。

　　变化真是太大了，他不由扳起指头数了数，不错，就是2017年5月，以他为组长的市巡查办扶贫工作队进村了，也只是短短3年时间，为山村修复了自来水，硬化了水泥路，完成了农网改造，新建了文化广场，申报成功并完成了国家级古村落建设，乡村振兴全面启动。

　　他想起第一次入村时的情景，记得就是在这棵柿树下，他曾有过迷惘和困惑。他不明白，这么好的景区村，守着景区门户，旅游干道穿村而过，却沾不上旅游的边儿，吃不上旅游饭，放着美山秀水好文章不做，却要去家家养猪，臭气熏天，糟蹋这一沟山水，却还是抱怨说穷得要命。这究竟是咋回事？景区开发几十年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身边，古老的柿树伸着懒腰，挂果的柿子已有甜气，招来了好多蜜蜂，飞舞着，歌唱着。

　　话落，摇头，那怨声里竟有了些自嘲。目光落在柿叶上，忽而就潮湿了：“不怨他们，不能错怪他们，他们不憨不傻，谁有头发愿装秃呀，要是富得流油，一个个都腰缠万贯的，还让我来扶贫干啥？”

　　一股甜香气直入肺腑，付杰坐在树下的一块红石上，把一段柿枝扯在胸前。古柿树在风里点头，好像在说：“柿（是）树一千年，我才活了一百多年，这里的情况我都知道，你有啥愁心事只管说吧。”

　　还是不久前，单位派他来这个深度贫困村任驻村书记。等到实地一看，他的心底就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

　　“论头脑，我谁也不输！”付杰的思想在斗争：“就算是大将军，也得有战场不是？过去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得干出个样子才行！”

　　这话还真不是吹，他心中有盘棋。上项目，这是头等大事。入村不久，他就有了规划：村中民居多为清末建筑，原汁原味，是保存完好的古村落，别说是申报省级传统文化村落，就是申报国家级条件也够，国家支持得很，要抓紧申报；缠绕山村的那两条河，像两条银色的带子，亮眼得很，河水一年四季流，咱把它建成景观河，筑上拦河坝，一道道的，高低错落，形成人工瀑。对了，原老桥坡髙弯急，又年久失修，再往村东头修上一座桥，建个大广场，加之湖光山色，发展休闲旅游得天独厚。

　　万事开头难，一团乱麻，从何处下手，资金，得多少呀，该从哪里争取，干不成，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付杰站在树下说：“巧了，我遇到了你，都说事事（柿柿）如意，你说吧，我现在就站在你跟前，你说咋个能事事（柿柿）如意吧？”

　　他把鼻子凑近了柿树干，一枝柿枝朝下伸过来，触手可及，他拉住了枝梢，放鼻处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风猛地一大，柿枝摇曳，沙沙作响，好像埋怨他有眼无珠。

　　柿（是）树一千年，古老的水磨在幽静的大山间唱着古老的歌，伴着古村落也回荡了一千年，事事（柿柿）如意，春风浩荡，你只管甩开膀子迈开大步朝前走吧，保管你事事（柿柿）如意。

　　那天付杰才一下子天窗大开，心头豁然开朗，内心投进一束光亮，他一拍大腿：“对，思路对头，就该这么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找准定位，发展旅游。”

　　后来一件件事果然都办成了，有政策扶持，有党和政府这个坚强后盾，有乡村通力合作，劲往一处使，汗往一处流，修桥又通水，治河又兴水，办电又修路，乱石滩建成了大广场，屋舍改造成农家乐，古村落进入了国家名录，一条条红石板路曲径通幽，延伸到村内的角角落落。这里迎来了一批批游客，祥和人家、水磨小舍、刘家大院，石桌石凳石头房，石门石窗石院墙，石楼石梯石板炕，石街石路石桥梁，石碾石磨石晒场，一片石头世界，别具山村野趣。

　　山里人那个乐呀，又是夸他有本事，又是山货蔬菜散养蛋送到他屋里，不要都不行。

　　付杰说：“乡亲们，心意我领了，工作队有制度，不行这个。”

　　风息了一刻，柿树庄重威严肃立，青色的柿果在茂密的枝杈间安静生长。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看山下的路。路像一条灰色的丝带，缠着绿野远山。有骑行的驴友、组团的中巴穿行。他欣慰地笑笑，目光又回到柿树边上刚修建的文化大舞台，还有前面的文化广场，河流如箭，奔腾向前，山崖如屏，髙耸入云，山体伟岸，树木葱茏，眼前呈现的是如诗如画般的村庄。

　　恍惚间，他感到自己全身长出枝条，开满了柿蒂花，变成了一个个浑圆结实的果实，又红又甜。

　　“做一棵柿树，挺好的！”付杰在梦里咂咂嘴，对自己说。心里像钻入了一头欢快的小鹿，兴奋得砰砰直跳，在心里荡开了幸福而美丽的水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