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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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保银(辉县市)
我一直想起那个悲催的正午。这是初春时节的一天,我徒步走进一条步行街,步伐松垮懒散,一副休闲的样子。我根本没有料到,一辆黑色轿车从我身后疾驶而来,我躲闪不及,尽管紧急刹车,可还是被撞翻在地,挂在肩头的皮包被扔出老远,一只皮鞋也从脚上飞出去抛了个弧线倒扣地上。
正是下班高峰,人多路窄,一下子围上来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我,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我翻身坐起,却见一个女子快步走到我跟前,弯腰伸手拉我。我一时手足无措,没有去拉她的手,埋怨道:“这是步行街,你怎么往这里开?”
她没有接我的话,脸上却挤出难堪的笑,连忙问我:“有事吗?”
我没有接话,谁也不会料到,我竟一手着地,用力一撑站了起来,那女子吃了一惊。
“你没事?”女子脸上的笑意自然轻快起来。
我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活动着四肢,怪了,撞了个马趴地,居然一点没伤着。
女子见我这样,就赶忙去把我的包和鞋拿了回来,从车里拿出纸巾擦拭一番,小心翼翼地递给我。我接过后说:“年轻人,出门在外操点心,这明明是步行街,不是车道。”
女人显然知错了,嗫嚅着:“我是外地人,第一次来,我真不知道。”
一旁又有人插话:“明明街口有提示,醒目得很,咋能没看见?”
“咋的,撞了人,一句话没看见就完了?”
原先围观的人走了些,后面不知情的人又围上来,有增无减。
女人的头低了下来,我看出了她的无奈和窘迫。围观的人还在唧唧喳喳地议论着。
我的心情很复杂,我不由巡睃着人群,最后目光又聚焦到那个女子脸上,她不敢对视我,躲闪着又垂下了头。
“你走吧,我没事。”
我的声音不高,可还是有人听到了,大声说:“不能让她走,一走就不认账了,可千万别上当。”
“老师儿,你可别干蠢事,眼下没事,回头有事,后悔就迟了。”
“别耍崇高,现实点好,你又没讹人,拍片查查多正常。”
我承认他们说得很在理,我和他们素不相识,他们是主持公道打抱不平的一群人,全都向着我说话,自己的事总归得自己收场,我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我对她说:“车开过来吧。”
女子好似得到了解脱,很卑恭地对我说:“来,我搀你。”
我说:“不用。”
女子动作娴熟地打着方向盘,三扭两绕,车停跟前。我拉开车后门,钻了进去。
车走人散,声浪仍喧嚣不止,透过车窗灌入耳膜。
“真碰见傻种了,要是我,就躺地上装死,没有个三两万,拴住老爷儿(太阳)也说不好。”
“这人吧看上去倒不憨,像是大气人,可惜这样的人不多了。”
“这家伙死要面子活受罪,看那样我们不帮着吆喝,这傻货还要放人走哩!”
“不过看上去这女人也不像坏人,怪温顺。”
车子驶离现场,一群人还在议论着,可我什么也听不到了,忐忑不安的心总算安顿下来。
女子显然也恢复了常态,略扭一下头,怯声问:“去哪家医院?”
我说:“啥,去医院干啥?”
“怕有啥,检查一下好。”
“不去,没伤筋动骨的怕啥?”
“那你说吧,要不我给你个钱吧,您说个数。”
“不用。”
“那你现在去哪?”
“回家呀!”
“在哪儿住?”
“前面小区,快到了。”
说话间,到了小区门口。我说:“到了,你停车吧。”
那女子犹豫着停下来,我又一次看出她的难为情,她说:“叔你真好,我请你吃个饭吧。”
我推开了车门,摆摆手:“你快走吧。”
女子没有即刻离开,降下车窗,探着头,笑意漾起来了:“您真没事吧?”
“没事。”
说完我转身就走,女子急促地在我身后喊:“叔,这是我的手机号,您拿着,万一有啥事您打手机。”
我转身接过了她的名片,随手放入包里,又要走,她又喊住我:“叔,我也记你个号。”“好。”
我有午休的习惯,起床后,妻子突然一声惊呼:“老王,你的眼角咋肿了?”说着她就靠近我,又一声惊呼:“老王,可毁了,左边脸也瘀了?”
我也吃了一惊:“不会吧?”
她显出不耐烦:“你还不信,你照照镜子。”
我起身去照镜子,果然就是脸肿发瘀的样子。
我是一个肚里藏不住话的人,经不住她三查两问,就把发生的一切全说了。
她闻听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呵斥我:“你是一个纯傻货,是个猪脑。”
我说:“人家也不是故意,我觉着没啥事,就......”
“没啥事,现在有事了,可去弄吧。”“人家没说不管,这不还给我留有手机号。”
“人都跑了,留个号中啥用?”
我就有些急了:“那你说该咋办?讹人家?打死我也不会。”
“那你受疼吧,没人管你,说你还不服劲儿哩。”
她一顿埋怨,我还真是纠结得不行,我拿起了手机,从包里翻出来那张名片。可世间的事真是太巧了,不等拨出去,手机上就跳出一个新号码,我按了接听键,还没说话,那边就传来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女中音:“叔,你没事吧?”
我顿时愣在了那里,只觉浑身一股暖流流淌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