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辉(新乡市)
“复兴号”呼啸而过,昔日前路迢迢,骑老驴得几月跋涉,如今朝发夕至,将旅程时间极度压缩,乃至压缩饼干一样,缺少美食情趣。此时,我希望极速的生命旅程慢些,与朋友在文学的“绿皮车厢”相遇,哪怕哐当哐当,倒更值得回忆。
此刻,慢慢地读朱文君书稿《我不是你的天使》,就有这种在文学的“绿皮车厢”相遇的感觉。
“绿皮车厢”里,我们都是一段旅程的漂泊者,好在慢吞吞的老式火车,我们有时间让时光流速慢下来、慢下来,读一个内心细腻和高远的女人陌生与熟悉、遥远与亲近、善良与真诚的复杂感受。
诗歌部分《你是我眉间第一道痕》,散文随笔部分《我不是你的天使》,新闻及后记随笔部分《让好家风代代相传》,书画摄影部分《到凌云处尚虚心》,在文化的“轨道”和我目光的“站台”行驶和停留,文君发在1993年第10期、1994年第9期《知音》杂志上的诗歌《打扰你了……》《相对无语》,至今已经将近三十年,“其实/我原本没奢望跟你/说些什么/我只是我只是/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两棵树/被路无情地隔开/于漫无止境的岁月/永不能相依/伤痛的眼睛在刀斧下生成/咫尺天涯/相对无语……”可以想象,如果能够穿越时空隧道,在“绿皮车厢”用诗歌旅行的少女,该有多么清纯,诗歌部分表现爱情、亲情、友情的文字唯美而温婉,短暂的时光往往最美好和珍贵,尽管时光旅程不能停滞,但通过“绿皮车厢”这扇文学窗口,我们仍能相遇相交,感知沧桑,通过文字弥漫精神的烟火,通过倾诉稀释灵魂的疼痛。
同样是很多年前,一位军旅诗人要到沈阳进修,我把他发在报纸上的几首散文诗剪贴到一张纸上,同时写下一首《在远离站台的旷野里》的散文诗:“我默默地守望着友情,在远离站台的旷野里,信号灯闪亮成夜空的星星……”朋友进修回来后,我把这张充盈着纯洁友情的“作品剪报”送给他时,漫漫旅途,注定我们一生都会在“绿皮车厢”相伴同行。
诚如朱文君散文《文学,我灵魂最后的避难所》中所言:“去北京读书前,我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累,想让自己的身心能够找一个安宁的‘地方’歇息一下。这个地方不是家,也不是短暂的旅途或某个亲友的后花园。因为我觉得,不分昼夜地工作已经让我疲惫不堪,我的灵魂已经追赶不上我的脚步……” (原载2005年《十月》杂志增刊)其实,灵魂没有避难所,纵然像一叶浮萍,也会随风而飘游,文学,更该是一节缓缓游动的“绿皮车厢”,有真诚的旅伴、关注的目光,捧起一本书,绝没有孤“读”的迷惘。
医学没有温度,白大褂就是寒冰;文学没有人性,黑头字就是苍蝇。读朱文君《我不是你的天使》,这些文字无疑就是从她内心自我提炼出的黑色金属,通过每一个日出的冶炼,能够锻打成一个可奈人间烟火、能盛酸甜苦辣的容器。我希望它能够被有温度的读者感知、感触甚至感动,毕竟,《我不是你的天使》,弥漫着文学的人性,散发着月轮天使般的清辉。
文学女性通常都喜欢旅行,读朱文君《初到重庆》《成都过客》《穿过夜的海》等散文,精神上我竟然出现在“绿皮车厢”和她同行的幻觉。她去过的这些地方,先后也留下我的旅痕。但我也仅仅是在记忆中刻上“到此一游”的城市标识,缺乏朱文君用散文的宁静泼染人文和自然的境界。“一层高于一层的山城寓所大楼依山而建,山城挑夫肩挑百余斤的担子擦肩而过,他们穿的都是城市里早已不见了的补丁衣裳,深秋的天气里,仍然趿拉着凉鞋,更多的是赤脚穿着绿色的解放球鞋,身躯佝偻着,边喘边用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这情景让我很感动,甚至觉得这座古老而崭新的城市,是这些勤劳朴实的人民用肩用身躯‘挑’起来的。”读《初到重庆》,她把人性的温暖释放给“担担工”,可以想象,每一位读者哪怕再卑微地漂泊,在文学的“绿皮车厢”您若和她相遇,一定能够感知人性的温暖,被一种阳光的文字所感染。
英国导演、诗人德里克·贾曼为他的日记结集起了一个很有诗意的书名《慢慢微笑》,这也是一部值得慢慢阅读的书,就像慢慢前行的“绿皮车厢”,“朋友来回走动的窸窣声、噼里啪啦的打字声,甚至老旧洗衣机运行时发出的吱嘎声……”这样的片段构成了贾曼的全部记忆,也稀释了他身体的疼痛。慢慢地阅读朱文君书稿《我不是你的天使》,从诗歌到散文随笔,再从新闻采访到书画摄影,随着这四节“绿皮车厢”的哐当哐当,行走得虽然很慢很慢,再回首,时光竟有了三十多年的跨度,如同经过一架斜拉大桥,让我们不禁唏嘘,若有所思。
“没有干电视新闻工作以前,我只是欣赏。做了电视工作之后,如果节目需要,我会毫不犹豫地用它来表现主题。我会一次次地被那些用古典或悲壮的音乐与慢镜头组合起来的画面所打动,所震撼。”《慢镜头》。喜欢古典的朱文君,应该是听着《声声慢》的词牌,在文学的“绿皮车厢”旅行的。
“给你——我的背影,让你在偶尔间想起我时,望上一眼,想象一下那种意境中的我的心情;让你在孤独无助失意彷徨的时候,能感知我的宽慰和鼓励。让你在临窗独坐或浪迹天涯的时候,想到有我这么一个朋友而不再感到孤单;当我们都不再年轻的时候,它会唤你忆起我们的年轻岁月和那些单纯快乐的时光。”(原载1992年12月6日《澳门日报》)。追求唯美的朱文君,应该在此书的封面仍然为读者留下背影。《我不是你的天使》,应该是读者的“天使”。“天使”,留下的都是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