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4版:
    

织布机前的母亲

闫红莲 (辉县市)

那天,我回家看母亲,走近家门,就听见咔嚓咔嚓的织布声,进屋后,看见母亲已经织了厚厚的一卷布。那平整光滑的布面儿、齐整的布边儿、粉白相间的条线,无不展示着母亲娴熟的织布手艺。

年轻时的母亲漂亮、能干,是远近闻名的织布好手,也是奶奶慕名而选的好儿媳。听姥姥说,母亲十岁就能织布,那时个子小,光听机响不见人。

我是听着母亲的织布声长大的,那有节奏的吱扭咔嚓声如交响乐一样悦耳动听。昏喑的灯光下,母亲双手不停地穿梭、双脚上下倒腾配合的身影像舞姿般轻盈优美,我在一旁读着二年级课文里的一段:“妈妈织布多辛苦,我穿棉衣要爱惜。”

邻家的婶婶、大娘都爱和母亲同织一机布(因为母亲会准确地把握各种颜色的比例和浆面的多少),大家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浆线、染线、经线、印线,欢声笑语充满着农家小院,一时间,寂静的山村热闹得像过年,那用四根木桩分别交叉架起的横杆穿上五颜六色的线,成了街道上最亮丽的风景。

母亲织布快,一天至少织一个床单。母亲织的布地道,边儿光、色泽鲜,紧致、齐整、匀称,拿到集市上非常抢手。逢年过节,穿上母亲做的粗布新衣裳,听着邻居们的夸奖,一直是我童年的自豪。

我是穿着母亲织的粗布衣服长大的,记得有一年腊八节,母亲准备织一机布作为一家人过年的穿戴。那一年,天特别冷,大雪一场接一场,母亲怕我冷,让我把两手插进袖筒里取暖,而她却坐在冰冷的织布机上,冻得通红的双手穿梭如飞,一刻不停地忙碌着。那时,没有日历,不知道准确日子,忽然有一天,大队书记广播说今年是小今(农历腊月只有二十九,没有三十)。明天就是初一了,而我的过年新衣布还在织布机上,晚上躺在被窝里我难受了大半夜。第二天凌晨的鞭炮声惊醒了我,睡眼蒙眬中只见母亲悄悄走到床前,把新衣服轻轻地盖在我身上。看着母亲疲惫的身影和熬红的双眼,我心疼不已,穿着新衣过了一个难忘的新年。

出嫁那天,母亲拿出自己多年积攒的粗布床单做陪送,并告诉我这是甲子年织的,意思是早生贵子……

母亲病了。走近床前,看见满头白发的母亲,床上铺的、盖的都是粗布,就连枕巾也是块粗布。打开箱子,里面是我历年为她买的床单、被罩和衣服, 母亲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似的对我说:“粗布暖和、结实,老了穿着踏实,那些好东西留给你们用吧!”看着母亲消瘦的身体,听着母亲朴实的话语,我泪如泉涌。母亲呀,您一生苦累织布,却如此节俭得让人心痛;您一生勤劳善良,却如此朴实无华。您留下的是一箱“金子”,女儿将终生受用不尽;您的传统美德是无价之宝,女儿将永远牢记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