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法(新乡市)
嗜酒之人,有酒仙、酒圣、酒痴,有酒鬼、酒徒、酒囊饭袋,他们所嗜的目的、嗜的所在不同,但都有共同的馋事——酒。
酒这东西,流传了几千年,自有其好其妙。我四十余年吃酒,啜得酒入口中走三走,一走舌尖挑,二走舌侧漾,三走舌根留,“哧溜”下喉润丹田,方不负味蕾与每根神经嗜酒之香之醇之厚的那瘾。少了这口中辗转啜香、留香,再好的酒也糟蹋了。就我悟性,也只能体会这吃酒之妙处万分之一。
始于志趣,合于性情,年少时父亲那代人吃酒的情境,久远却记忆深刻。我念念不忘的,是年轻时候喝“八五大曲”。“八五大曲”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新乡市酒厂酿的酒,在当时的城区盛极一时。因为散酒八毛五一斤(比瓶装酒便宜二毛左右),嗜酒之人传名“八五大曲”。
那时候,每当夜幕降临,小菜、小炒、水饺、烩面等各种小吃摊在酒厂(现在胜利街与宏力大道十字东南角)西墙外便摆满了一溜儿。五香花生、毛豆叫卖的吆喝,有声有色、顿挫成趣。人们三五成群围坐,要几个小菜打几两“八五大曲”,划拳行令喝得人酒合一。也有人累一天了又专门跑来,不要菜五毛钱打两碗啤酒,“咚咚咚”白瓷蓝沿碗底朝天,即刻凉意通透、困乏全无、饥饿消散。夜空中繁星点点不时有流星划过,地面上人间烟火熙熙攘攘酣畅肆意流淌。
我和几个要好工友,也会结伴去那儿解馋。盛夏天热,光着膀子“喝二两”,畅快又过瘾。现在回想,那时生活相对单调,工友们大都是年轻小伙,酒,便是友情相聚的理由。因为经济条件所限,大家买的酒也不是很多。为了让别人多喝,划拳行令自然少不了。老五魁、一七枚、四十枚,敲鸡杠、哑巴枚……酒令形式多样,自然生出许多乐趣。酒,将大家的情谊黏得愈来愈厚了。
如今,真正为了酒香、酒趣吃酒,少了。时下,附加值的“讲究”无孔不入,“酒”也多了本分以外的作用,酒的价码与酿造合理售价拉开了距离。不像那
时,吃酒随机、也随缘,无须烦恼酒的真与假、虚与实,大家心无禁忌、直抒胸臆。
小酒桌大舞台,林林总总的人穿梭其中。请人先看受请对象,是朋友则量力而行,若有求于人就不得不“讲究”。由头繁多、目的各异,可这种吃酒场合说话底气足的、职位高的一定在上座……
无论什么酒,在家吃与在外吃,独自吃与应酬吃,请人吃与被人请吃,一样的酒会生出不一样的酒韵、酒境。好的味觉产生于心境,惬意的感受取决于处境。若情真兴浓,陋室薄酒也有滋有味;若曲迎媚骨,豪宴琼浆也寡淡无味。
其实,在这里说酒我是怕的。因为酒文化源远流长,酒故事车载斗量,古往今来说酒人比比皆是。吃酒的人,各有各的吃法。吃了酒,有清醒的,有迷糊的;有超脱旷达的,有掏心掏肺的,有称兄道弟的,有急赤白脸的……说酒是乾坤炉,确不为过,人的本真、品性在其中难以遁形。
说酒,不是因为我贪酒,贪酒误事还伤身,却为啥还要说酒?是因为吃酒着实带给我很多美好记忆,也怀念过去吃酒的那种随性与简单,还有不能适应酒衍生出财与权的那种傲慢……
无论怎样,说酒是尤物,更不为过。它炽热似火又冷酷如冰,无形无声又澎湃汹涌。它在瓶中波澜不起,入杯盈盈酒花开,进肚让人侠骨柔情、肝胆相照、大俗大雅,也让人无知、浅薄、庸俗、膨胀、撒野现形。小酒怡情,大酒伤身。有人因了酒愚蠢,有人因了酒丑态百出,也有人因了酒可笑,还有人因了酒可爱……
乐此不疲穿行酒场的人,可能也身不由己,想拒绝难舍弃。若想要面就不要求里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口大口肚里灌,管它酒味几何呢……
生活中没了酒,便少了几多悠长滋味;也因为有了酒,伤了很多人的身心和肺腑。也许,人在酒场而不混迹于酒场是一种境界。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人酒相得,性情相合,吃得透亮,吃到妙处,方不负酒之醇之厚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