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4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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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16日 星期

三十年后的缅怀


荆铭哲(新乡县)

今年农历七月十五我去给老人上坟,顺便来到荆树珍老校长的墓头,看到儿孙们祭奠过留下的灰烬,拜读碑文,再次肃然起敬。手颤抖,腿发软,泪水夺眶而出,三十年了呀,老战友……

我与您同在一个学校教书十七个年头,您的所作所为,历历在目。您,是我人生的一面镜子,让我受益匪浅。这里,不妨咱俩再聊聊您生前常挂嘴边的那些“口头禅”。这些,都是您人格魅力的缩影。

治学先严师

“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来。”“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为人师者,就得先做人表。”这是您常给老师们教导的话语。平时无论大会小会、会上会下,您常说:“咱当老师的,端了这‘碗饭’,就得对起‘这碗饭’。家长把孩子交给咱,咱就得对住孩子们。”这番话时时触动警醒着每名老师的神经。您向来身体力行,话少语重,不说便罢,一说出口必掷地有声。有位刚进校的老师,虽热情高干劲大,但爱信口开河,口无遮拦,您告诫这位同志:“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老喊狼来了,喊多了,非但不灵,也伤自身。”对那些因家务琐事而自寻烦恼的同志,您常说:“是非天天有,不听不信自然无。”担心个别青年老师交友不慎,您常拉袖子提醒:“老实人能挨,不孝人不能挨,伪小人不要挨。”遇家中有难坎儿情绪低落的同志,您常打气鼓劲儿说:“只要有俩手,什么都会有。”后来,在您的影响和栽培下,我也走上了校领导岗位,您常对我讲:“逢人遇事,以理服人。敲鼓要敲到点儿上,吹笛要按到眼儿上,做思想工作要做到心坎儿上。”这些话让我受用不尽。重智更注德 “知识是用来做事的;学问是用来做人的。”这又是您常讲的一句话。在教书育人上,您特别强调“文化”与“学问”的等同性。您常说:“有文化的人,不一定真有学问;有学问的人,也不一定非有文化;既要有文化又要有学问,这才是我们培养人的目的。”您过去看过的古书多,也常爱用些古训开导师生。诸如“留给子孙金玉满堂,不如遗下一筐经书”“少年不惜时,到老自损身”“小时不吃苦,长大吃大苦”。在学生身上,您总能因材施教,对症下药。对那些顽皮的学生,您叮咛老师和家长要严管厚爱:“孩子如同庄稼苗儿,现在不锄草保苗儿,等野草荒了地,苗就保不住。”对于那些成绩不好而厌学的学生,您从不嫌弃,总是苦口婆心地开导:“我不求你们考上大学,只求你们有点知识,有一技之长,长大能立身,对社会有用就中。”对于那些爱学习却因家庭困难而辍学的孩子,您甚至自垫学费,三番五次登门做工作,直到学生挎着书包高高兴兴地跑进学堂。您常跟老师和家长讲:“庄稼耽误,耽误的是一季儿;孩子耽误,耽误的是一辈儿。”大家听后心服口服。去年,我在街上遇到一位家长一块聊起您,他还说:“要不是当年荆树珍老师给俺孩子垫学费,孩子现在真的不会有出息。”

律人先严己

去年,我又来到您家里,看见您家仍摆放着上世纪70年代那个我所熟悉的“大立柜”,不禁勾起往事,潸然泪下。1977年荆楼学校刚分校,新成立的学校急需个大柜,您二话没说把自家的大衣柜腾出来搬到了学校。时任主管财务的刘习富老师说:“吃亏沾光120元,柜就算是学校的了。”过了十多年学校添了新的,旧的淘汰了,您又主动退还了120元,把柜抬回了家。老师们都说这钱学校不该要,您笑着说:“公平交易,出了钱,我心安。这才叫完璧归赵,物归原主。”平时和师生谈笑中,您常开玩笑说:“沾光儿,沾光儿,越沾越光。沾个小光儿,长个‘小疮儿’。”一次有位老师拿了学校两大块玻璃,您知道后,硬是给追了回来。还有一次您的好友来学校找您,本想不掏钱给孩子找两本书,结果您硬是让人家掏了五毛六分钱,好友临走气乎乎地甩给您一句难听话:“要知道掏钱,我到哪里不能找两本书?”在场的老师也觉得有点不近人情,您却说:“公物!公物!因为它姓公,不姓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办红事摆酒席,大都是东拼西凑到四邻家借桌凳。看到邻村人往他们村的学校借桌凳怪省事,咱村一些乡里乡亲也想效仿。每遇这事,您总是用“借我家的东西,我帮您搬;用公家的东西,我不当家”来婉言谢绝。也是的,不当家不知这柴米油盐贵,我能理解您当时为啥这样做。当年购买这些桌凳为省俩钱儿,您骑自行车到处货比三家,最终选择了黄河滩里的原阳官厂。当用人力车去往50公里开外的官厂拉桌凳时,有的老师嫌路远嘴里犯嘟哝:“咱附近都有卖的,何必跑那么远?”您理直气壮地说:“吃不穷,穿不穷,不会打划一世穷。这边贵,那边便宜,省一个就是俩。”说节俭,您也真够节俭。1976年

夏天,您用了整整40天把自己关在屋里自编自刻了300多张蜡纸,咱俩一块加班推油印机,在开学前赶出了107套《小学数学应用题100则》。开学后师生们拿到资料册时,个个欣喜若狂,称赞不已。您在旁微笑着说:“我们花力气,学生得实惠,这事我愿干!我这老黄牛,当得值!”至今我还保存着这套油印本,并把它赠给了您的长子作为纪念。因一向干板直正,大家给您送了个绰号“预制板”,您听后非但不生气,还自我嘲讽道:“板儿好呀!我这‘板’横平竖直,不折不弯!”绰号还不止这个,1989年您调任新乡县马头王学校当校长,到校后您先买了把扫帚,每天五点起床,先把校院内外打扫一遍,并自我调侃:“扫光,扫光,身体健康!”时间长了,大家又给您戴了顶“扫地校长”的帽子。这帽子一直戴到您离世。惠人先舍己 “与人为善,舍予乃舒。”这是老校长您自个发明的新词汇。初不得其意,后经点拨,方知您将“舒”字拆解组合,赋予了新内涵。即要想与人为善,必须有自我牺牲精神,自己内心才舒坦。这与您常讲的“做人要先学会吃亏,做事要先学会吃苦”异曲同工。从您这些座右铭中,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您能做到“知行合一”。您常告诫大家:“别去巴结有成色人,也别瞧不起没成色人。对有成色人再好,他不一定知道好;给没成色人一点好,他就会记你一辈子。”邻居有兄妹俩,从小爹死娘嫁,相依为命。您常帮补救济,给饭吃,给衣穿,给钱花(交学费)。群众都夸您心肠好,您总说:“饭,盛给饥人;水,端给渴人;衣,送给寒人。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农村包产到户刚分地时,我家为打麦机一事和生产队闹了点别扭,您知道后,怕影响我工作,主动从中调和化解了矛盾。我去感谢您,您说:“铭哲呀你记住,和事常存心,戳事必戒心。成人一美事,心里亮堂堂。”您这话至今我不仅记在心里,还教给了儿孙。有年咱村刘家祠堂前的麦秸垛起了大火,周围尽是民房,我和您闻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扑救。您组织大家齐心协力把大火扑灭,群众都说:“树珍,您把这事写一写,向上面报一下呗!”您却说:“好事不留名,坏事不推人。给人惠,不用说;受人恩,不会忘。”淡然一笑走了。那年别人与您家因宅基地有争议,我怕您生气前来安慰,您说:“铭哲,我不是常给你们说‘好事,不怕说;坏事,会反说。身正不怕影子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记得是1979年春

节,我走远路亲戚,到您家借自行车。当时我并不知道您也正准备骑车带俩孩子去走亲戚。我一张口,您二话没说,爽快地让我推走了。事后我才知道您带着俩孩子步行走了亲戚,当我事后向您表示歉意时,您笑着说:“你路远,我路近,我们步行去,只当是锻炼身体。”像这类发生在您身上的舍己利人的事情,肯定有很多很多,只是您不会向外说,我们也不知道罢了。宁静方致远 “给别人铺路,就是给自己铺路。”“有的人路越走越宽,有的人路越走越窄,答案都在这个‘舍得’上。”……您的这些话,我深有感触。改革开放后,农村民办老师收入较低,远不如外出打工挣钱多。一些老师心神不定,打起了退堂鼓。您一怕影响教学,二为老师的前途着想,一个一个找他们谈心,而且逢会就讲:“舍得舍得,先舍后得。”“看事要长远,做事看眼前;天道来酬勤,不枉苦心人。”您虽然苦口婆心,但是一些老师还是走了,没走的到后来都转成了公办教师,如今也都领上了退休金。尤其是我,受益更大。踏着您的足迹,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迈,先后获得市优秀班主任、县劳动模范、县先进教育工作者等荣誉,这些荣誉里,也有您的功劳。

说真的,老校长您身患肝癌其实早几年就有苗头,当时病情一发作您疼得满头汗,老师们都劝您:“校长,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您总说:“养两天就好了!”总舍不得离开学校。后来一而再地犯病,老师们看不下去,一再恳求您去看看,您还是那句话支应:“小病靠养,大病靠抗,一忍百病无。”病危中,我去朗公庙卫生院看您,看您憔悴的样子,我眼红了。您拉着我的手:“铭哲呀,孩子们也大了,学生由你们管着,我不遗憾!”回到家后,我和老伴哭了半夜。

一晃三十年,我已年过八旬,而您却永远停留在了五十岁,虽无生命的长度却有生命的厚度。这厚度,不仅践诺在您“上不愧党,下不愧民,中不愧良心”的共产党员初心上,也体现在您走后这么多年,那么多人还惦念着您。许多学生每每提及您,无不泪眼婆娑。您走后,我接过了您的接力棒,也把您的这些嘉言懿行传给师生,传给儿孙,好让他们也能从中受益。

为这段追忆,多少次眼泪模糊,多少次泪湿稿纸,多少次写不下去,放放停停,时断时续,三月有余,总算磕磕绊绊写了下来。也算是对老校长您的一个交代,也算是给自己的一丝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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