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夜暖光

孙太龙

　　这深秋的夜，雾来得格外早。才过10点，街巷便笼在了一片白茫茫里。路灯的光晕在雾气中化开，一圈一圈，朦朦胧胧的，像倦极了的眼。

　　我骑着车，循着记忆里那点暖光走去。果然，那对夫妻的馄饨摊还支在那里——只是今夜，只有大姐一个人守着。五六张空着的桌椅在雾气里静默着，显得有些寥落。

　　“老规矩？”大姐抬头，眼里有藏不住的疲惫。“嗯，一笼包子，一碗馄饨。”热气从锅里袅袅升起，在这清冷的夜里，显得格外珍贵。我忽然想起前两次的扑空，便随口问起。大姐一边包着馄饨，一边轻声说：“你哥他......脑出血住院了。忙了一个多月，现在能顾住自己了，我就又出来摆摊了。”

　　我夹起的包子停在了半空。薄薄的皮，透着里面的粉嫩肉馅，热气扑在脸上，却忽然觉得沉重起来。和他们认识10多年了，从未问过彼此的名字。可这10多年里，我加班后的疲惫，晚归时的孤清，都是在这一笼包子一碗馄饨里慢慢消解的。如今听着这平静的叙述，心里竟像被什么揪紧了。

　　雾气在四周缓缓流淌。我看着大姐忙碌的身影——和面、擀皮、包馅，每一个动作都那样熟悉，却又分明多了几分沉重。我们这些到了中年的人，谁不是在强撑着呢？就像这馄饨摊的夫妻，一个生病了，另一个就要扛起全部。

　　“大姐，早点收摊吧。”临走时，我劝道，“夜里凉，保重身体。”她笑了笑，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种说不出的坚韧。

　　推起车子，我融进了这片雾茫茫的夜。身后那点暖光渐渐模糊，却清晰地照进了心里。我忽然明白，这人间烟火，从来不是诗意的点缀，而是无数普通人用尽全力的坚持。每一个热气腾腾的摊子后面，都藏着一个奋勇前行的灵魂。

　　夜更深了，雾更浓了。愿每个在生活里泅渡的人，都能找到那点不灭的暖光；愿所有不得不坚强的灵魂，最终都能被岁月温柔以待。而我们，就这样在各自的道路上，继续走着，也互相温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