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领导

梁东成

　　上高小的时候，我挺羡慕我们的班主任赵老师讲的一个故事中的千面人：在别人眼里，他可以是下江南的皇帝，也可以是微服私访的钦差；可以是将相，也可以是府尹县令。自从听过赵老师津津有味的叙述，自己也不止一次做过变成千面人的梦：可以自由自在地进出饭店、公寓，有人给递擦脸的热毛巾，送上麻花、油条、面包。但那样的梦终于没成为事实，我来到了乡下，劳作之余，又爬起格子来。

　　不久前，我和表哥相伴去县城商场买东西。表哥在本县的一个国营大厂当供销科长，在我眼里是个很有面子的人。一路上，他的话滔滔不绝，我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县城里的人太多了，我正要招呼他推着车走，冷不丁他先我下了车。他往前紧赶了几步，转到前面一个人的侧面，努力地向下弯腰，很想行个鞠躬大礼似的。那人忙去扶住他，嘴里连声说着“不必客气，不必客气”。这时，我发觉表哥满脸的谄媚一下子不见了，他向后退了几步，随即狠狠在地上唾了一口。

　　那人一愣，马上又醒悟过来，脸上挤出一丝笑。我却很狼狈，对表哥说，他就是给我讲千面人故事的那个赵老师。我赶紧找了个借口甩下表哥，紧走几步撵上了赵老师。

　　赵老师露出一丝苦笑，连声说：“不能怪他，不能怪他。”然后告诉我，现在出门总有人认错他。

　　我觉得很奇怪，于是便问：“把你当成谁了？”

　　“是县里新来的一个张书记，偏偏人家管组织人事，而且有个癖好，不上班的时候喜欢上街散步。他和我长得很相似，只是人家脖子前面有个瘊子。大伙都说，那叫猴驮人，是个福气。而我身上的瘊子，长在脖子后面，生就的人驮猴哩。”

　　他摇摇头又苦笑了一声，说：“所以，我正要想个办法，跟人家区别开哩。”

　　几天后，我又在集市上见到赵老师。赵老师快50岁的人了，也穿着都市正流行的文化衫，文化衫前后都写着4个大字：不是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