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如花 岁月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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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枝
时光的长河漫过四季,亲情是河床上永不枯竭的泉眼,以细碎的浪花浸润着生命的每一寸土壤。它从不是惊涛拍岸的壮阔,而是晨光里沾露的草叶,是暮色中归家的灯火,在最寻常的日子里,绽放出穿透岁月的温柔。当亲情在苦难中抽枝发芽,所有的风雨都成了花开的养分,所有的疼痛都在花香中悄然愈合。
那个北风呼啸的冬日清晨,命运的骤雨毫无征兆地砸向我们的生活。一向能扛起整座山的父亲,因一氧化碳中毒陷入混沌。曾经总在餐桌前为我们夹菜的手,此刻只能颤抖着抓起任何触手可及的食物;那双曾装满故事与威严的眼睛,如今盛满陌生与空洞。他像个迷失在时光里的孩子,大小便失禁,在病房里蹒跚踱步,甚至会从侄辈手中抢糖果——那个曾为我们遮风挡雨的背影,此刻蜷缩在病床上,让我们的世界瞬间倾斜。
然而爱的根系早已在血脉中深扎。哥嫂如春日里的园丁,用耐心修剪着生活的枯枝。嫂子轻抚母亲斑白的鬓角,温柔的像在梳理一段甜蜜的时光;哥哥奔波于医院与单位之间,提包里总装着父亲爱吃的糖果,早餐盒里的小米粥永远保持着适口的温度。清晨他们让第一缕粥香随朝阳溢进病房,那些升腾的热气里,裹着未曾出口的牵挂。
大姐家的屋檐下,同时承接着两份沉甸甸的责任。93岁的婆婆需要晨昏侍奉,病中的父亲更离不开半步照料。大姐夫这个总把笑意藏在皱纹里的汉子,用宽厚的手掌握住父亲嶙峋的手腕,在楼下的香樟树下慢慢踱步。他记得父亲年轻时爱哼的豫剧调子,散步时便轻声唱起,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偶尔会泛起涟漪;厨房里,他变着花样做父亲爱吃的酸汤面,面条煮得烂熟,汤勺吹了又吹才敢递到唇边。而大姐则用她的坚韧编织着守护的网,父亲频繁更换的被褥刚取下,她已在洗衣盆前搓洗到指尖发红;深夜里只要听见床栏响动,她立刻从折叠床上弹起,哪怕自己因长期睡眠不足而头晕目眩。那个冬夜,父亲跌倒在便池旁,大姐使出全身力气去撑起父亲笨重的身躯,泪水砸在父亲苍白的脸上,惊醒的父亲嘴里念叨着:“我这是咋了,这是咋了?”
为了陪父亲做高压氧舱治疗,大姐的左耳被舱内压力损伤,渐渐听不清声音。但她依然每天准时出现在治疗室门口,像棵执着的向日葵,永远面朝父亲康复的方向。“爸,今天桃花开得真好!”她指着治疗舱外的图片,用夸张的口型和手势与父亲交流,仿佛那些盛开的花瓣能穿透玻璃,在老人的心里种下春天。
我在视频里见证着这些细微的奇迹。每个周末,爱人都会开车载着大姐和父亲驶向郊外。在杨和寺的桃林里,父亲的手第一次颤巍巍地抚过花瓣;柳叶泉的钓竿被他紧紧攥着,尽管钓线早已漂远;在获嘉的老店里,他咬着饸饹面,嘴角沾着汤汁笑出了声——这些曾被病痛偷走的瞬间,在家人的陪伴中慢慢拼凑成完整的画面。小妹夫妇从老家赶来,妹夫总会先打来热水为父亲擦身,小妹则坐在床边,轻轻捋顺老人乱了的衣角,那些曾经因琐事产生的隔阂,在父亲逐渐舒展的眉头前,都化作了春风里的细沙。
转机降临在那个槐花飘香的夜晚。加班时手机震动,陌生号码里传来带着口音的呼唤:“海枝吧......”那声音像破冰的春水,像久旱的甘霖,让我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视频里,父亲正握着大姐的手,虽然仍有些颤抖,却清晰地说出了每个家人的名字。我们曾在漫长的黑夜里数过无数颗星星,此刻所有的星光都汇聚成他眼中的光芒。
如今再看这段时光,亲情原是最坚韧的花苞,越是风雨如晦,越要在苦难中扎根。父亲是我们的根,而我们是枝干上的繁花,每一片舒展的花瓣里,都藏着哥嫂的晨曦、大姐的星光、小妹的月光,藏着每个平凡日子里不期而遇的温暖。当爱的根系在岁月里深深缠绕,苦难便成了滋养的春泥,让亲情之花在时光的枝头永不凋零。
我们终究明白,世间最动人的风景,不在远方的山巅,而在家人围坐的灯火里;最强大的力量,不在惊涛骇浪的誓言中,而在日复一日的坚守里。愿我们永远记得为根系浇灌,让亲情之树长青,让那些在苦难中绽放的花朵,永远散发着岁月的芬芳——那是家的味道,是无论走多远,都能循香归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