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阳光的“月亮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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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安庆长篇儿童小说《月亮女孩》有感
司海迪
2025年年初,“中原八金刚”之一的安庆出版了一部山村题材的儿童小说《月亮女孩》(以下简称《月》),讲述了山村患病女孩陆果儿在城乡各界爱心人士救助下恢复健康并坚持上学的温情故事。在这个算不得新鲜的“希望工程”故事中,安庆写出了独具个性与时代光彩的新鲜感,展现了文学功力的融通精进及家国时代的文化担当。
《月》中共有三层艺术世界:
其一是充满童趣的诗意山村世界。《月》中有望不尽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数不完的繁花朵朵,听不厌的歌谣声声,还有一个漂亮聪慧、身患重病又顽强好学的“月亮女孩”陆果儿。她月亮般的小圆脸上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她喜欢看月亮,还会唱古老动人的月亮歌谣。她贫困却又温馨的家里有淳朴的爸爸、勤劳的妈妈和慈爱的姥姥。她简陋却又整洁的学校里有敬业的老师、纯真的同学,还有一只叫白云的山羊......一切都像月光般美丽、宁静、悠远。这里发生的故事却如阳光般温暖:果儿爸爸打工归家,给家人买了过年的新衣,自己则等着年后棉衣打折;果儿妈妈终日操劳,日夜牵挂丈夫,还摘花给果儿染指甲;严老师坚守山村讲台直至退休,学生的成绩在全镇从不落后;白云每天都在学校里等待学生到来;山村学生山叶儿、省城学生海宁都与果儿建立了深挚的友谊......
除了整体的诗性美感,《月》还充盈着许多童趣盎然的细节。有的注重儿童视角,如山羊白云被偷事件,发现丢羊、集体寻羊、随车认羊及与羊对泣;有的关注儿童感受,如果儿的新书包“花花绿绿像盛开的一片山花儿”“简直就是一幅画,天上的一片彩云被妈妈裁剪了”;有的放飞儿童想象,如手术前果儿在月光下吹口琴,想象随着琴声飞出小屋;还有一些场面描写颇有童画感,如果儿月下听月亮童谣,在学校里凝望月亮,随妈妈月下远望,携海宁坡上赏月等。这一幅幅“月亮图”如儿童绘本天真有趣,如水墨画册,韵味悠长,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
安庆的小说创作对乡村题材情有独钟,如诗如歌,诉说着乡民们的困惑、哀愁与追寻,被文坛视作“诗意小说”新锐。《月》用简洁的诗化语言构建了清新自然的唯美之境,讲述了一个真善美的儿童成长故事,不仅是安庆创作儿童小说的尝试,也标志着其小说诗性风格的成熟与定型。
其二是当代中国乡村现实世界。在这层象征意蕴世界里,灵秀病弱的果儿与皎洁清冷的山村月亮共同成就了“月亮女孩”的动人形象。实际上,果儿不仅是山村月亮的化身,还是整个山村的象征。果儿是留守儿童,爸爸漂泊城市辛苦打工,妈妈留守山村携老带幼艰难生活。她不幸患病让家庭雪上加霜,所幸她的病“不影响走路,不影响智力,只影响长身体”,手术成功后就会正常发育,只是需要精湛的医术、高昂的费用和漫长的等待。她生活的山村偏远闭塞,经济滞后,人口外流,教育医疗资源匮乏,社会保障体系不健全。当下振兴乡村任务艰巨繁重,需要政策引领、资金扶持和合适的时机。“‘月亮女孩’病了”寓意正在于此。
果儿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像极了当年希望工程宣传片里的那个女孩”,望月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健康、幸福及未来的渴望。山村的月亮也高挂在城市的上空。在城市里,她日夜思念的爸爸为积攒医药费奔忙,健康幸福的好友海宁牵挂着她,高老师说要在省城等她,记者温敏为她奔走......爸爸返家后,“雪后的阳光好亮好亮”;省城师生来到学校的那天,“阳光格外明亮”;海宁来到果儿家,一群喜鹊欢叫不停;高老师讲课“像山里的百灵鸟一样好听”;温敏带人来到山村,“学校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显然,“月亮女孩”望月象征着广大乡村渴求美好的生活,对城市的引领扶持翘首以盼。城市来客对于荒僻孤冷的乡村而言,就是令人喜悦的阳光。
为疗救果儿,爸爸常年外出打工,甚至远赴国外;妈妈每天背着果儿上学、下学;严老师从未放弃果儿的学业;海宁送的口琴给果儿带来了希望和勇气;温敏等电视台的人将果儿带去省城开展募捐宣传;爱心医院对果儿伸出援手;去过山村小学的省城师生及许多好心人也纷纷探望果儿......终于,果儿在城乡各界爱心人士的救助下恢复了健康,也未落下功课。显然,解决乡村问题需要城乡精准、协同且持续地发力。
《月》并未止步于谱写一曲乡村赞歌,亦未重蹈书写道德失落与伦理冲突的旧途,而是用文学的方式肯定了城乡融合发展振兴乡村的可行性,给中原乡村创作带来了意外之喜。
其三是未来现代化的乡村世界。这层政治意向世界隐藏在《月》中的城乡关系书写中。山民热情欢迎城市来客,不卑不亢,如得知省城师生要来体验生活,山区学校提前进行大扫除,“旗杆也认认真真地擦了一遍,学校的大门严老师提前又打了一遍漆”;同学们“郑重地走出教室”迎接,果儿也戴上了红纱巾,“努力地站直”。又如海宁走不惯山路,果儿妈妈就背着果儿拽着海宁,或者轮流背着两个孩子。城市居民热心救助山民,不骄不矜,如果儿对城市好奇,海宁“想着该怎样说”,思虑过后说“那就是个城市......”又如温敏对果儿母女解释“月亮女孩”的宣传片,“要让大家知道果儿”“都是为了给你看病”。城乡互敬互助,关系良善:果儿和海宁“像认识了好多年”,离别时“久久地拥抱着”;温敏与山村学生合影时“像一个大姐姐”;果儿进城住院后,医生护士也“都喜欢这个大眼睛的山里女孩”......果儿就是在城乡其乐融融中慢慢康复的。
令人伤感的是,随着“月亮女孩”康复,往日的山村也走向衰落。康复返乡的果儿在作文里写道:“我们村将来会有一条路,不管从哪儿开始修,都会有一条路。”山村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果儿,严老师也马上退休,果儿只能去山下上学了。他们上了最后一课,又在学校升了一次国旗,临别时一起“望着即将空下来的学校”,“月亮女孩”怀着不舍、感恩和希望奔向了另一个地方。安庆清醒地认识到,乡村的美好未来就在国家的城市化进程中。
安庆的愁思和瞻望均基于对乡土的深深眷恋。其借海宁之口说:“山好,山羊好,花好,山果儿好,大山好,峡谷好,更主要的是果儿好......”又借温敏之口说:“果儿,手术成功了,你会长更高,更漂亮,你就是大山里漂漂亮亮的‘月亮女孩’。”甚至借果儿之笔直抒胸臆:“我们的村庄很好,我们不想搬出去......”
《月》仍沿用安庆小说常见的“追求”主题,然已不再局限于乡村乡民的现实困顿,而是在抒发对乡土的挚情深眷及对乡村未来的朦胧憧憬。这是《月》的时代光彩。
综上,《月》坚守乡土本位,尽情讴歌乡景与乡民,倾诉乡情与乡愁,同时紧扣时代主题,构思机巧精妙,是一部满怀深情、忧思与希望的优秀儿童小说。其艺术层次丰富又浑然天成,诗意之清灵与现实之沉重层叠互映,亦真亦幻。读者在直觉审美和理性伤感之间徘徊良久后,方能隐约窥见安庆对未来现代化乡村的殷殷呼唤与展望。这三层艺术世界从外而内,层层溢美流芳,共同形成了《月》的独特艺术魅力。就此意义而言,安庆在《月》中不仅实现了艺术上的自我超越,也完成了宣传城乡融合与乡村振兴的文化任务。
(司海迪,女,山东济宁人,武汉大学古代文学博士,西北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后,中国人民大学访问学者,现就职于河南财经政法大学人文学部,任讲师、科研秘书,兼任四川师范大学四川省武则天研究中心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