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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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祥旺(新乡市)

  大半个世纪,我百无一用,却自豪有健在而善良的母亲。

  几年前的一天中午,母亲离我而去,65岁的我,成了没娘的孩子。

  母亲名叫魏新华,1925年出生,武陟县詹店镇人,她的父亲魏安岚当过乡村教师,因保护村民1939年被侵华日军活埋,此后母亲和姥姥一家人相依为命,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

  多年来,浮现在我眼前的永远是母亲不屈的个性和诚实善良的品格。

  母亲不愿在城市久住,只有随她。母亲说,穷家难舍,躺在农村自己洒过汗水、流过泪水的土地上休息最踏实,睡觉也香甜。而我知道母亲更不舍的是那里有她的救命恩人。

  灾荒年生父裴新光因病英年早逝,家庭的变故和生活所迫,母亲背井离乡外出讨饭时经人介绍遇到相惜相怜之人,母亲心善,从此托付终生。

  我刚懂事那年,农村是大集体农业,忘不了母亲在生产队劳动收工时带我路过玉米地,我背向她偷偷掰了棒金黄色的玉米,想着回家煮煮吃。母亲发现后一巴掌把我打哭了,说是集体的东西不能往自己家里拿。从此,我开始敬畏母亲的严厉。更忘不了,夏季连降几天大雨,家里住的土坯房顶渗透了直往下漏雨。特别是夜里雨下得更大,母亲点着油灯用水桶、面盆整夜接雨水往屋外倒,护着我和幼小的姊妹们睡觉。记得我7岁那年的农历八月十五,母亲带着我出延津县老家,又从新乡市辗转坐火车去探望远在詹店农村的姥姥,下了火车还要徒步走3公里的路程。不巧那天正遇上小黄河堤坝决口,路上到处都是水,直到深夜还未走到姥姥家,而且走着走着就没有路了,眼前出现一片坟地,坟地里也都是水,在昏暗的月光下让人十分害怕。母亲便背起我踩着深过大腿的积水继续赶路,走了很远仍然没走出那片坟地,我吓得趴在母亲肩膀上不敢吱声不敢抬头,只是大把触摸着母亲脸上淌下的汗水......后来,遇见一位老汉,他拿着铁锨引领着母亲走出了那片地带。到达姥姥家时已是深夜,因水淹全村人都迁到了附近的大堤上暂居。母亲一见姥姥就抱头痛哭起来,哭过后才发现她亲手给姥姥做的月饼全弄丢了。

  母亲一生勤俭持家,尊老敬老,待人处事厚道诚实,深受邻里称赞。

  母亲还响应政府号召积极参加国家建设,由于吃苦耐劳,被上级评为先进个人,给她发了一张奖状和一条围巾。这些奖状和奖品母亲一直保留到我上初中的时候,后来由于多种原因,那张奖状也不见了。

  我小的时候,地里种的主要是红薯和高粱,其他农作物很少。当时有句顺口溜:“高粱面、红薯馍,离开红薯不能活。菜叶汤、照月亮,小孩喝饱光尿床。”我们家的情况本来就差,后来弟弟的出生和父亲的去世,让家里的生活变得更难了。后来,允许单干,土地分到各家各户了,由于母亲不善耕种,我和姊妹们又小,所以日子依然过得很紧张。到了春夏,早晨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着篮子跟着姐姐去荒地挖野菜,直到把篮子装满才回家。有一次正在地里寻找野菜,突然有一条蛇向我们爬来,姐姐立刻拉紧我转身就跑,跑回家里才发现挖菜的铲子弄丢了。母亲知道情况后,把我和姐姐紧紧搂在怀里,不停地劝导、安慰我们,随后又带着我和姐姐原路找回了铲子。我清楚地记得母亲对我们说:“土地里的长虫(蛇)身上三分神,是益虫,会保护庄稼,不咬人。以后再见了不要害怕,更不能伤害它。”听了母亲的话,我们也不再害怕了,再去野外挖野菜胆子也大了起来。母亲过日子精打细算,同样的米面她能掺和野菜粗糠多食用数日,还能做出不同的味道来。弟弟出生的时候母亲睡的是草铺和土炕,家里买不起粮食,那天是邻居七拼八凑送来的鸡蛋等食品让母亲滋补身体。至今我们都对东古墙村陈富禄全家和邻居们心存感激,念念不忘。

  母亲流落异乡后,我们姊妹几人由爷爷奶奶照顾,供我读书到高中。1972年我去青海参加了工作。两年后经推荐,我进入南开大学读书,毕业后长期在青海省机关工作。母亲生养我们所经受的磨难、乡亲们的帮助、爷爷奶奶的恩养和国家的培养,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永远铭记。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在青海工作时,生活条件逐步好转,但我是母亲心里永远抹不去的牵挂。她虽然年迈体弱,还千里迢迢几次从河南来看我,每次来都带些老家的土持产。母亲说,在外面工作的人吃上老家的东西可避免因不服水土而生病。母亲每次临走时,总要唠叨半天叮嘱我照顾好身体。记得我接母亲第一次来城市是1983年。刚到西宁市那天,亲人们备好了丰盛的午餐,母亲看见上来一大桌饭菜第一句话就说:“这太浪费呀!”用餐时母亲显得很不自在,还推掉我们给她夹的菜。后来每次在桌上一起吃饭,母亲都显得拘谨、谦让,等我们都吃罢饭各自上班去了,她就把桌子上的饭菜收拾得干干净净,把家里整理得有条不紊。我忙于工作并没有读懂母亲的内心世界,但是这些点滴经常在我眼前回放,时间越久越感到与母亲的差距。

  母亲常说:“人到世上来都不容易,可不能只顾自己、麻烦别人,看到有困难的人,就尽力帮帮人家。”母亲的叮嘱和影响,让我学会了自律,学会了吃苦耐劳和拥有一颗同情心。

  我喜欢母亲叫我的乳名,经常听她的遭遇和故事。后来虽然生活好转了,我仍然非常喜欢吃母亲做的柳絮菜、玉米粥和烙面饼。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为过往,杂乱的农家小院里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唠叨和召唤,再也见不到她坐在门口的砖块上给我缝补衣物的情景,再也见不到那个身体瘦弱却时常面带笑容的慈祥的母亲。

  人们常说:世上最美的声音是母亲的呼唤。失去了母亲我才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分量。想起我去大西北工作那年与家人分别,我去武陟县农村看望了母亲。分手那天,母亲含泪顶着凛冽的寒风送了我一程又一程,嘱咐我:“出门在外一定要听领导的话,好好干活,抽空儿给家打个信。”这简单的话让我铭记在心。“搴帷拜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真后悔自己对社会贡献太小,也没有给母亲带来殷实的生活,后悔没尽许多应尽的义务,后悔陪伴、照料母亲太少太少。

  母亲的一生不易,我衷心感谢所有关心、爱护、陪伴、帮助母亲走过坎坷一生的人们,特别是她的知遇恩人,更有武陟县我的妹妹、妹夫及家人。母亲,孩儿第一次和您分开是生活所迫,虽百折千回却也能和您常聚在一起;而这次您走了,孩儿和您却是阴阳两隔,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和您说,欲诉不能,只能化作永久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