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峪山中一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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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华

  小城西北40里便是苍峪山了。一年四季苍峪山会呈现不同的色彩,天地大美仿佛都集中在太行山南端这小小的一隅了。春天,粉色的山桃花、金黄色的连翘花开得满山满坳,行走在山间小径上,花枝拂肩,香风扑面,囚禁了一冬的沉闷也一扫而光。花瓣一片一片在风中散去,叶子逐渐丰盈,直到绿意如波涛汹涌,果实累累挂满枝头,已然是夏天了。渐渐地,凉风起天末,白露逐霜降,整片山林从靛青变橙,变黄,变绛赭,变成一片纠缠的金赤艳红,任谁的画笔也画不出的色彩。突然有一天,北风起,山山黄叶飞。雪落下来了,漫天的雪花在已经寒凉空寂的山里静静回旋。偶有一只鸟掠过天际,打破山野的寂静。茫茫天地间只有灰和白两种色彩,简单纯粹。

  时序已是深秋,气温却还在30摄氏度左右徘徊。道路两旁树上的叶子大多还绿意葱茏,田野里麦苗新发,昂然伸向远方。

  今天进山的主题是访古探幽。志趣相同的三五人沿山路西行,过了后龙卧村便来到了靳庄。山脚下有一口泉,人们称它鱼泉。泉水常年流淌不息,水清澈见底,临泉细看,但见有小鱼成群结队欢快游动,真的像从泉眼中流出一般,起名鱼泉实至名归。手掬一捧水送至口中,清洌甘美,想必用这里的水泡茶应该能品出异样的清香。此时,阳光从两座山峰中间照过来,在溪水上面荡漾。四周高山耸峙,黄栌、松树、杂草、灌木色彩缤纷,小溪潺潺流动,一种清明而宁静的存在,突然之间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北面的山坡上有一处小小院落,几间普通的房子,便是鱼泉寺。三五通古碑记述了明、清历代重修寺院的盛况及周围自然环境的秀丽。据《重修鱼泉寺碑》记载:“......卫,苍峪山形势峻严,林木交翠,山之下泉水绕流,稻田滋溉,诚天下之奇观......明万历八月动工兴建,万历廿五年十月完成。计正殿三间六楹,两厢六间,门宇墙垣齐备。”同行的刚好有研究文物的专家,大家在那几通碑前站立了许久,聆听专家讲解碑文,提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专家有问必答。结交高人,山中问道,受益多多,真是不虚此行。

  离开鱼泉寺,继续沿着山路向西,来到大张庄,右转有一条沟叫黑鱼沟。黑鱼沟的尽头便是流谷寺了。因为有一段路不大适合行车,我们弃车步行。大家说说笑笑在阳光下行走,左边山谷里的溪水发出哗哗声响蜿蜒而去,几个经霜的柿子疏疏落落挂在枝头,给荒野增添了一抹明亮色彩。走着走着,乍一抬头,一两朵云安静地挂在湛蓝的天空。远处起伏的山脉上,风车巨大的叶柄在缓缓转动,如时钟的指针,让人叹惜这山野中流淌的光阴。

  隐隐约约看到绿树掩映的几处石头房屋,听到几声犬吠,应该就是流谷寺村了。一条小溪从村子旁边流过,小溪两旁丛生着一些开着紫色细碎花朵的花儿在风中静静摇摆。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芳香,让人心神安宁。“门对清风,户绕流泉,梵宇为邻,桑麻可话。”这是世外桃源吗?我们在小溪边停留,拍照。经过一户人家,石头堆砌的院墙外,几株月季娇艳盛开,深红、浅粉的花儿映着石墙,能感觉出这户深山人家质朴的生活情趣。

  我和两位朋友因为拍照和团队拉开了一段距离,走过一处杂石铺陈的岔路口,不知道哪条路才通向目的地流谷寺。见前面有一村妇,我们走到近前,还未等开口,她就指着一个方向热情地说:往那边走,好几个人已经过去了。我们谢过她,沿溪疾行,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前行的同伴,以山为屏的流谷寺就在眼前了。

  寺以泉闻,村以寺名,只见眼前这处地方,山石错落,杂草丛生,一片荒芜。不过从山谷里散落的石质构件,还可以想见当年寺院的规模和香火的旺盛。一道像刀劈出来的石缝镶嵌在石崖上。当地人说,会流谷子的泉眼就在这个石缝里,只有在雨季山泉涌出时才能见到流谷奇景。如今正值秋末冬初,已不见飞瀑流泉,但崖下水池里的水却常年不涸。泉水通过渠道引向远处村子,成为方圆几十里内人们吃水、灌溉的水源地。

  鱼泉寺和流谷寺均以奇泉著称。泉水里会流出鱼和谷子,应该只是一个民间传说,但传说中蕴含着山民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朴素心愿。

  我们在那石崖下面望眼欲穿也没看到有谷子流出,游览一番后带着遗憾原路返回。那个热情的村妇还在原地站立着,仿佛是在等候一行进山的人返程。我们往回走,她也随着我们一起往回走。我们和她聊了很多,知道了她现在和儿子儿媳一起住,老伴儿不在了。我们深深感受到了她对老伴儿的挚爱深情,也感受到了她就如同她家房前的山石和那丛月季,简单纯静地在这大山里生存着。

  是啊,人有时选择不了自己怎么过,那么最好是简单善良,保持正直,过应该过、能够过的生活。我们就这样走着聊着,没过多久,路过那座石墙外盛开着月季的院落,她手指着说,那就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