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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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甫君 李祥君(漯河市)
父亲目不识丁,是再普通不过的山区农民。然而,他的善良、本真、勤劳、节俭的品格,一直在昭示着我们、激励着我们、感动着我们。
一九一九年农历八月十六,父亲李保出生在太行山深处的汲县(现卫辉市)狮豹头乡大猴梯行政村小猴梯自然村。
这里山高沟深,地势险峻,环境恶劣。人们出门就爬坡,全靠肩挑背扛;人多地少,土地贫瘠;水源奇缺,十年九旱。“糠菜半年粮”,可谓是这里的真实生活写照。
父亲出身贫寒,从小吃糠咽菜,是苦水里泡大的,一张炕头一条席,一床被子全家盖,一件衣服轮换穿,一年到头不添衣。
父亲10岁以前夏天没有穿过鞋子,15岁之前夏天没有穿过褂子,成年前没穿过袜子。冬天穿单衣上山干活,风从裤腿里进入,从领口钻出,手脚被冻得裂出道道血口。
父亲懂事特别早,从小养成了勤劳节俭的好习惯。他6岁上山放牛,8岁上山割草,10岁用榼篓到牤牛泉(香泉河一处泉眼)挑水,十四五岁赶会卖白草、干草、荆条,十六七岁学会了使用犁、耧、锄、耙等各种农具。
父亲小时候就上山掀蝎子、刨远志(一种中药)、打野酸枣、薅山韭菜,到集市上卖钱。父亲赶会卖白草、干草、荆条时,忍饥挨饿从不在外边买东西吃,把钱原封不动地上交爷爷。
父亲有10个子女,7子3女。夫妻俩应对全家人的吃喝,现在来看简直不可想象。
虽然国家给山区群众统一发放返销粮,但是由于没钱购买,整本整本的粮本都作废了。
上世纪60年代,为了养家糊口,父亲在会上粜小麦、玉米、谷子等粮食,籴麸皮、粗糠、高粱等物,一年四季很少吃精细粮。
春天,父亲到山上挖野菜、捋树叶给孩子们充饥。青黄不接之季,父亲用铁丝从石缝里掏老柿叶、老桐叶、老楸叶等给子女们下锅。老树叶一嚼一口渣,食用后经常出现干结便秘现象。
十二口之家,家里地里都有一大堆活儿等着父亲干,白天干不完,夜里接着干。
父亲天天起五更搭黄昏,没日没夜地劳作,睡眠很少。父亲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
父亲每日五更天就起床到牤牛泉挑水,小猴梯到牤牛泉一来一回三里地,别人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挑了两三担水了。
冬春季节,父亲经常往返30多里山路,去太行山深处黑峪沟、猿猴沟的树林里割荆条。白天出工劳动,晚上挑灯夜战编荆片,农闲到陈召煤矿卖荆片。
父亲到凤泉区潞王坟卖柿子,单程有30多里,他挑着160斤重的担子,半夜就得动身,摸黑才能回家,常常是披星戴月,两头见星星。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父亲为了照顾子女,他舍不得吃喝,结果不慎患了严重的浮肿病,全身都是道道裂口,黄水直往外渗。
在当时的汲县第二人民医院住院期间,由于家庭条件太差,父亲每天只能靠吃炒麸子来补充营养。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太行山区有多种传染病,我们兄弟姊妹先后有7人感染。当时,母亲正在医院护理病号,父亲在医院和家里来回穿梭,第一时间把得了传染病的孩子送往医院。
父亲很仔细,吃红薯从来不吐红薯皮,米粒掉在桌上赶快捡起填在口中。
1969年年底,在修建水南坡水库时,父亲因劳动积极,被大猴梯大队奖励了一双棉鞋。他视若珍宝,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穿了整整10年。
父亲有个“百宝箱”,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还真不少,废旧驴龙头、皮绳、单线绳、牛套、驴套,废旧钢钎、压杠、锤子、挖耳勺,废旧破布、鞋子等装得满满的。
1973年3月,父亲在山上当护路员,每月挣30个工分,还可以领取3元的补助。
父亲将每月的工资包好放在梁头上。两年之后,我家请木匠打家具,需要支付工钱,父亲从梁上取下一个布包,只见布包里整整齐齐包着他的工资,一数整整90元,顶了大用。
后来,我家从山上搬到了牧野区白露村,麦收时节,父亲在村口看见有麦穗丢在路上、麦地里,十分心疼。这时,在马路上,在麦地里,有一位身背蛇皮袋,佝偻着腰,在太阳底下弯腰拾麦穗的老人,他就是我们的父亲。
有时他还会到土路上,用簸箕、笤帚扫麦粒。
每年麦天,父亲都用他捡来的小麦换成西瓜、豆腐、蔬菜等,改善伙食。
父亲尽管自己生活不容易,但看不得别人受苦,他总是想方设法帮一把,周济比自己更困难的人,捐款捐物,还出力。
1975年秋天,父亲到30里开外的县城卖扁豆,挑了一大挑扁豆角,足足有160斤。白天,摆地摊;夜里,露宿街头;渴了,到饭馆讨点水喝;饿了,啃两口干粮。
3天后,父亲将卖扁豆角的钱用别针别在贴身口袋里,开始往回返。
父亲在东陈召汽车站刚下车,发现一辆拉煤的平车,一对母女为了避让来往车辆,不慎翻在路沟里。父亲二话没说,赶忙协助母女俩推车。这对母女根本拿不出钱来,而且一天多没有吃饭了,母女俩是延津县的,到家还有60多里地。父亲不仅帮母女俩修好了平车,还上饭馆管了母女俩一顿饱饭,临别还给了这对母女1元钱。
父亲回到家,翻开口袋一数,卖豆角的钱所剩无几了。
1991年5月6日上午,父亲去商店买东西时,在路边捡到了一个黑色皮夹,内有一大沓子钞票,还有合同、存折、证明等。父亲在原地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来了失主。原来,失主是山西大同人,专程来新乡洽谈业务,不慎把手提皮夹丢在了路旁。
望着失而复得的钱物,失主忙从皮夹内取出300元作为酬劳,硬要塞给父亲,结果被父亲婉言谢绝。
......
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位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凭借一身力气,在土地中刨食供养10个子女吃喝,抚养他们长大成人。
二〇〇三年农历二月十六日中午,父亲走完了他的一生。
父亲,我们永远怀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