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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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传栋(新乡市)

  1958年,我的妈妈出生在一个铁路工人家庭,姥爷在机务段工作,姥姥是家庭妇女。兄妹五个,妈妈老小。和那个年代大多数人一样,妈妈也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和“文革”,下乡到凤泉区金灯寺村,其间考上了当时的化纤厂技校,毕业进厂成为一名工人,直到退休。

  妈妈是一个认真、要强的人,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在家庭生活中。

  我小时候的衣服都是妈妈给我做的。妈妈找来《上海服饰》等杂志,模仿着当时流行的款式裁剪、缝纫、熨烫,每次我穿着新衣服去学校,同学们经常问我是在哪儿买的。妈妈还擅长织毛衣,各种图案、花型,看一眼就能琢磨出来织法。她看电视时手里的毛衣针也不停,使我一度对一心不能二用这句话产生怀疑。有一次我在上学的路上被一位不认识的阿姨喊住,她拉着我的毛衣仔细端详,啧啧称奇,害得我差点迟到。

  我上小学的时候,妈妈在棉浆车间负责过磅,常常有来送棉短绒的货车司机让她在称重的数字上给予关照,也会有同事明里暗里打招呼,但是妈妈坚持按照实际称重作记录,她当然知道这样会得罪人,但她绝不会弄虚作假,这是她的性格使然。

  后来,妈妈到物资管理处工作,管理仓库,发放物料,各种物资共计17本账目。妈妈刚接手的时候,物资摆放无序,账目混乱不清,物账数量不符,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妈妈白天上班时整理清点物资,下班后把账册带回家,反复盘算到深夜,很快就把仓库和账册整理得井然有序。

  我上初中时,快40岁的妈妈还参加厂里举办的篮球联赛。妈妈在球场上的快速抢断、篮下得分和三大步上篮,往往成为球队赢球的杀手锏。后来女篮比赛停办,妈妈又自学裁判,当她在一场男子比赛中当裁判时,场下观众一片惊叹。

  那几年,国家经历经济转型,国企职工面临下岗潮。虽然爸妈没有下岗,但是工资不高。为了手头宽裕些,妈妈买来棉布踩缝纫机做床单被套,爸爸锁边、熨烫,简单包装后,摆起地摊儿。当年那一片晚上消夏的人们,总会看到区府路上挂满五颜六色床单被套的摊位。凭借着妈妈独到的眼光、精湛的手艺、薄利多销的理念,摊位上的床单被套十分畅销。这也让做小生意补贴家用的念头,在妈妈的大脑里扎下了根。

  我上高中时有年夏天,妈妈出了工伤。一天,办公室屋顶正在高速旋转的风扇突然整个掉了下来,砸到妈妈后脑勺上,扇叶都砸弯折成了90度,可见力度之大。出院之后,妈妈因小脑负责平衡的功能受损,走路经常走不了直线,不是偏左就是偏右,医生对此也束手无策。然而,出院后的几年里,妈妈坚持不懈进行康复锻炼,不仅克服了走路偏的后遗症,又重新学会了骑自行车、打乒乓球,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厂里广播站每天都会播报厂里的新闻。不知从何时起,妈妈开始自学写通讯稿。妈妈利用空闲时间学习报纸上的新闻稿件,琢磨内容,思索下笔,起初她写的稿件不被采用,但妈妈一直坚持学习和写作。有一天,妈妈突然说:“听,现在播的是我写的稿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妈妈代表处里参加通讯员培训,听了报社的老师讲的写作课之后,写作水平又有提高,稿子被采用的越来越多了。

  我上大学时,妈妈工作调动到负责后勤的生活管理处。当时厂里效益不好,领导谋划开源节流,发动职工承包食堂、宿舍、澡堂等需要补贴的场所,每年交定额承包费,自负盈亏。习惯端铁饭碗吃大锅饭的工人们,都不太敢干。妈妈敢为人先,承包了男子单身宿舍。刚起步时可谓困难重重,我们劝妈妈放弃承包,但她没有知难而退,在她的坚持下,经营情况逐渐有了起色,每月的收入也有了增长。领导看在眼里,便把宿舍的食堂小灶也交给妈妈承包。经营蒸蒸日上,却招来了不少红眼和风凉话,妈妈听到后心里很委屈,决定到期之后不再继续承包。于是,妈妈开始在生活区居民楼走家串户做起抄水表的工作,直至退休。

  妈妈退休后也闲不住,便在火车站金源商厦租下一个摊位,办理了工商税务执照,卖平价童装。第一次进货,爸妈和我半夜坐车,去郑州进货。批发商场很大,我们转得晕头转向,妈妈还能货比三家,挑选款式,讨价还价,最后装了整整两大袋。回来之后,妈妈打扫卫生、布置摊位、搭配上架,热火朝天干了起来。从此,妈妈每天坐2路公交车往返于家里和火车站,虽然路途很远,但妈妈早出晚归,风雨无阻,为的是每个月多些收入。后来为了照顾上了年纪的奶奶,妈妈才把店铺转让。

  妈妈一直很注重亲情和友情,常常是家庭聚会的发起者,家里的相机和DV里现在还保存着聚会的照片和视频。不管有多忙,每年妈妈都会张罗着给爷爷奶奶过寿。爷爷去世后,奶奶和爸妈一块儿生活,每隔一段时间,爸妈都会带着奶奶去下饭馆。周末和节假日,姑姑、姑父、妹妹们来家里看望奶奶,爸妈精心准备一桌子饭菜,一大家子欢聚一堂,热闹又开心。

  妈妈的娘家嫂子,早年间和姥姥、姊妹们的关系不太好,在妈妈的不断劝解下,矛盾化解了,之后逢年过节姊妹们能聚起两大桌团圆饭。姨姥在安阳居住,每年生日时,妈妈总会约着姊妹们给姨姥祝寿。

  妈妈上小学时是班长,所以她是同学聚会当仁不让的发起人之一。妈妈去世前,她专门嘱托爸爸,把她保存的聚会班费转交。她的同学来悼念时,谈到此事也都潸然泪下、唏嘘不已。

  近年来,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不断地住院、手术、治疗。后来,妈妈被诊断出患有重症,虽然遭受着病痛的折磨,但她还不停地为我们打气儿,说她有信心战胜病魔。妈妈总说让我安心工作,住院有爸爸陪护就行。妈妈私下里多次对我说让我好好劝劝爸爸,怕他想不开......去年10月,妈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妈妈的爱,是最无私的爱,全心全意,不求回报。我的妈妈,和大多数妈妈一样,平凡、普通,但对于我却是无可替代的、唯一的。“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妈妈去世至今已一年,追忆妈妈,点点滴滴,写下此文,是为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