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学保卫精神的高贵

刘宏志（郑州市）

　　在社会物质财富剧增的今天，我们该如何处理某些道德难题，如何安放自己的灵魂？赵文辉用他的系列小说对这个问题做出了自己的回答。在赵文辉近年来创作的小说中，作家借助餐饮人这个独特的视角，展现了市井人间驳杂丰富的生活样态，同时表达了他对这个时代精神的认知和关切。

　　赵文辉餐饮人系列小说关注的重心是人的道德问题。短篇小说《喝汤记》是一篇篇幅不长但颇为精致的小说，小说围绕饭店中的一个场景展开描写，“地包天”等几个无赖在饭店吃饭，饭店的馒头因为发酵粉没有揉开而出现了黑点，于是，这几个人便以此向饭店索赔。这场闹剧最终因为另外一位客人杜医生出面主持公道而不了了之，但是小说却将几个无赖步步紧逼、饭店老板委曲求全的紧张感写得栩栩动人。小说结尾，曾开过饭店的“我”妻子在高度紧张中不自觉地身份代入，主动替老板娘招呼客人，这个细节在增加小说趣味性的同时，更呈现了鲜明的道德立场。这种道德对立的结构模式，是赵文辉这一系列小说常用的情节冲突，如《崖上》中诚信经营的根子与坑蒙拐骗的亮子的对立，《沉默的传菜生》中的老笨叔与艳红、徐小胖等人的对立，《我们的老板》中艳菊、老笨叔与徐小胖的对立，等等。在这个二元对立的结构中，作者塑造了一系列反面人物形象：如“地包天”“绵羊鼻”“坑王”（《喝汤记》）、金小妹（《沉默的传菜生》）、烟熏嗓（《一场搞砸了的婚宴》）、艳红（《沉默的传菜生》）、饭店老板亮子（《崖上》）、田丽丽（《小菜一碟》）等等。他们漠视人的情感和精神价值，只追求功利的人生目标，为了达到个人利益的最大化，无视道德、无视群体利益。作家通过对这些人物的刻画和嘲讽，表达了对工具理性价值观的反思和批判。

　　在这种冲突中，作家也表明了自己的价值指向。《喝汤记》中的“我”和妻子，是无法应付各种关系而不得不放弃饭店经营的失败者，但是，在看到别的饭店经营者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不是幸灾乐祸或者隔岸观火，而是感同身受地为饭店老板娘焦虑，本来可以袖手旁观的杜医生也仗义执言，帮助饭店老板娘渡过难关。在人生的关键时刻，他们都能呈现出人性中最高贵的一面，从而给读者带来希望。此外，《沉默的传菜生》中，少华的妈妈无法挽救自己的生活，也没有能力挽救自己的儿子，但是却坚持做义工帮助别人，老笨叔被妻子、女儿嫌弃，却不顾自身利益挽救了少华的生命；《一场搞砸了的婚宴》中的付青山经济困窘，妻子残疾，给儿子办婚事的时候，因为饭店方面出现问题导致婚宴受到一定影响，有要求饭店赔付的理由，但他却坚持给饭店付了全款；《我们的老板》中的路大国经营困难，却对员工非常友善，而员工艳菊和老笨叔在路大国人生最低谷的时候，竭尽所能地保护了路大国的饭店；《小菜一碟》中的大伟和艳菊，即便自己经营的饭店破产，也要坚持还清所有人的欠款再离开；《崖上》中的根子，因为坚持诚信经营，导致自家饭店的顾客不断被人抢走，但他却始终坚持笨拙的经营方式。仔细分析这些“失败者”的形象，我们发现，诚信、知恩图报、对周边的人报以善意的关爱是这类人的基本特征。这类形象其实是对利己主义的一种反驳。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们都始终坚守着自己的精神和道德底线，虽然这种坚守让他们显得有些愚笨、悲壮，但是，也正是在对这些人的愚笨和悲壮的书写中，凸显出了人类精神的希望所在。

　　在工具理性甚嚣尘上的时代，文学应该成为捍卫人类精神高贵的最重要的防线。但现实是，很多文学已经在忙着吟咏成功者的赞歌，而忽略了人类精神的健康。从这个意义上，赵文辉的餐饮人系列小说有着重要的意义，他指出了这个时代人的精神生态问题，强调着人类道德的价值。他以自己的文学，捍卫着人类精神的高贵。

　　（作者系郑州大学文学院教授，鲁迅文学院第九届高研班（文艺理论评论家班）学员，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