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4版:
    

那一树一树的金黄

徐群 摄

徐群 (江苏句容市)

深秋抑或初冬,明艳、有温度,能疾速燃烧双眸,让人流连忘返的植物,莫过于那一树一树的金黄。

十一月末的一天,挚友兆飞发来微信:“徐兄,你母校的银杏开始流金了,赶快来看,错过就是一年!”相谈甚欢,兆飞诗情勃发:“我相信,我们心中都有关于银杏的情结:正直伟岸的身躯,婆娑苍劲的虬枝,银杏已成为一种象征。”

母校是所完中,后来异地新建,二中搬迁至此。三十多年前,我读高中,校园内,葱茏、高大的树木很多,单那一排梧桐,高度就超过了三层教学楼。许是梧桐、刺槐、冬青太过普通,缺乏个性,都没能在一茬又一茬的学子心中掀起波澜。唯独教学楼后、男生宿舍楼前的五棵银杏树,乍踏进校园大门,一抬头,身姿、容颜,便永远定格于视域。

对银杏的最初印象,因了家里那块做木匠的舅公送的银杏木砧板。舅公说,银杏生长缓慢,故木质坚硬,耐刃器砍劈。在外地当老师的父亲经常捎些书报回家,很早,我就在《儿童时代》上读过配有银杏彩图的郭沫若先生的散文《银杏》。小小孩童,对文中“国树”“东方的圣者”这样的赞美似懂非懂,但弄清了其“公孙树”别称的由来:爷爷种下的树苗,要等孙子长大了才能挂果!尤其“秋天到来,蝴蝶已经死了的时候,你的碧叶要翻成金黄,而且又会飞出满园的蝴蝶”的描述,给予银杏几多童话色彩。

同学文武喜欢唱歌。高二那年,电影《红衣少女》热映,班上小雯与片中女主角有几分神似,翩翩少年怦然心动。侦察到小雯每天大清早在靠近路边的那棵银杏树下背英语单词后,以前上课经常迟到的文武像换了一个人,相邻的银杏树下,每天也出现了他晨读的身影。元旦联欢,文武演唱校园歌曲《校园的早晨》时,我清晰地听出他改动了最后一句歌词:“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清晨来到树下读书,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也照着身旁这棵银杏树。”

二林也喜欢在银杏树下读书,但读的是被班主任发现要斥责的闲书,因而选择午休时读,以避人眼目。二林想当作家,几乎将零花钱都用在购买各种文学期刊上。而那时,同学们正偷偷沉醉于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对此,二林很不屑,问我:“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银杏吗?你不觉得那树像极了古英雄的剑,威武、刚猛,通身漫散灵气,欲把活力和温暖传递给全世界!”二林崇拜女词人李清照,在他眼里,“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诗句也是银杏的写照。高三毕业留言,二林在我留言簿上工工整整地题写了李清照咏赞银杏的名篇《瑞鹧鸪·双银杏》:“风韵雍容未甚都,尊前柑橘可为奴。谁怜流落江湖上,玉骨冰肌未肯枯。”

我是校排球队的二传。一天,平均年龄十七岁的我们迎战一支成人球队,比赛中,我和同班队友余凯配合多次打成战术球。获胜后,路过与银杏一路之隔的羽毛球场,见球技了得的夏老师在练发球技术,我和余凯不自量力发起挑战。夏老师啥也没说,笑着挥拍以一对二。银杏,目睹了他“暴虐”愣头儿青的惨烈。夏老师谆谆善诱,收拍后,朝向银杏对我们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们排球赢了,可平日里很少接触羽毛球啊!只有像银杏一样虚怀若谷,坦然接受风霜雨雪的洗礼,才能枝繁叶茂。”

毕业合影,我选择站在最后一排左边,离银杏最近的位置。银杏,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灵魂导师,有你相伴,不会迷失方向。

兆飞的诗其实还有一段:“某一时刻,我们与银杏之间进行着神秘的精神共鸣:欢乐、沉默,繁盛、凋零。”诵读这首《校园里的银杏》,眼前是那一树一树的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