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林(新乡市)
驴头狼
我那时候估计不满3岁,记不清是中午还是傍晚,我蹲在老家茅厕外边解手。
正对着我家厨房窗户。
母亲在厨房炒菜,不时抬头看看我。突然间,我猛一抬头,看见厨房后边的小山上立着一头“小牛犊”,正用两个圆鼓鼓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喊母亲:“妈,谁家的小牛儿?”母亲回应:“哪有小牛儿?”我用手一指:“在屋后头。”那“小牛犊”往后退了一步。
母亲说:“俺这塆子没得谁家有小牛儿。”
我说:“你来看,就在那儿。”
母亲拿着锅铲子跑出来,扭头一看,慌忙不停地扯着嗓子吆喝起来,声音都变调了,还一边冲着“小牛犊”挥舞着锅铲,声音里透着紧张、焦急、慌乱。
一人、一“牛”对峙,互不相让……过了一会儿,房前屋后的邻居拿着各种农具出来,跟着大声吆喝,还有人敲打洋瓷盆。
母亲仿佛骤然间有了底气,吆喝的更加大声了。
那“小牛犊”往后退了两步,身子一矮,纵身一跳,跑上了它左边的山上,三两下就跑没影了。
母亲赶忙跑过来,抱起我就冲进了屋,很快又返回去把后门关上并插上栓子。
记忆中母亲当时瑟瑟发抖,已没有心思和精力重新炒菜了,我们吃了一顿焦糊的菜。
母亲后来告诉我,那是驴头狼。
及至我成年后,母亲还多次提起这件事,每次都还心有余悸,她总会感叹:“你说骇人白!”
有时还会加上一句“骇死人了!”
一把小剪刀
正月里我跟着爸爸去表叔家拜年,大人们在堂屋喝酒,我早早吃完饭,一个人在侧边屋子里摆弄表婶的缝纫机。
我被缝纫机上的一把不锈钢小剪刀吸引住了,拿在手里反复盘玩,爱不释手。
爸爸喊我回家的时候,我实在不忍放下,一狠心,将它装进裤兜带走了。
回家后,我的表情不太自然,总是提心吊胆的,时不时将右手放进裤兜里捂住小剪刀。
母亲盯了我两三天,问:“孩,你布袋里有啥东西?”
我说:“没啥东西。”
母亲说:“没啥东西,怎么一直用手捂住?”我说:“你莫说我。”
母亲说:“不说你,掏出来我看看。”我不情愿地掏出了不锈钢小剪刀。母亲接过去,看了看,说:“是不是你表婶子家的?”
我说:“是的。”
母亲说:“我先收起来,回来还给你表婶子。记住,人家的东西再好也不能拿。”
我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道:“好。”
过了两天,表叔、表婶来还年,母亲当着我的面,拿出小剪刀递给表婶说:“俺家林子把你小剪子拿来了,是我没管好,以后他不会再拿人家东西了。”
表婶连忙要把小剪刀往我手里塞,说:“小表侄喜欢,拿着玩,又不是啥值钱东西。”
表叔也连声附和:“就是,叫小孩子拿着玩。”
我边往后躲,边说:“俺妈说了,不能拿人家东西。”
我最终也没有再接过小剪刀。
捅马蜂窝
初中一年级的一个秋天,星期天的傍晚,天气燥热。
我一个人在家里玩,邻居家的男孩(比我大两岁)邀请我一起去捅马蜂窝。
我们每人捡了几个小石头,向着羊冲里边的池塘去了。
马蜂窝筑在池塘边的一棵木梓树上,很大,老家叫葫芦包。
我们俩选择站在池塘里边的一块高一些的地上,高度大概与马蜂窝持平。
邻家男孩说:“一会打了以后,马蜂要是来了,就赶紧趴在地上,不能动。”
我们俩就用石头轮番向马蜂窝投掷。很快,马蜂就直线飞过来了。他说:“趴下,别动。”
我刚趴下,马蜂就向我后脑勺蜇了两口,疼得我慌忙用手去抪拉,马蜂又在我左手腕蜇了一口。
我扭头一看,邻家男孩用件棉袄把头、胳膊都盖住了。
我跳起来就跑,当时那个地坎子有八九米高,我慌不择路,跳下去就向家里跑。
马蜂追了我三四百米远。
到家,我都疼晕过去了。当时,可把母亲吓坏了。
在知道是马蜂蜇了以后,母亲跑到街上诊所求助,可是在当时当地,没有对症药物。
母亲讨了些偏方,回来又是用肥皂水洗,又是找别人奶水涂抹,晚上抱着我坐了一夜。
我一夜昏昏沉沉,印象里只有母亲抱着我不停地说“林子,不疼了哈”“孩嘞,不疼了哈”……
据母亲说,我断断续续哭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才睡着。
至今,我左手腕上还留着被马蜂蜇过的疤痕。
近来,几次夜半睡醒,感觉躺在母亲怀里,依稀听见母亲安慰我的声音“林子,不疼了哈。”
“孩嘞,不疼了哈”
……
讲究
今年春节后,一天早晨吃完饭,我在门口换衣服,准备去上班。
母亲走过来,说:“孩,用毛巾擦擦头白。”我说:“擦头干啥?”
母亲说:“炒菜,有油烟。”我说:“没事,不用擦。”
母亲说:“你莫走,我给你擦擦。”母亲去卫生间把我的毛巾用热水淋湿、拧干,走过来说:“来,我给你擦擦。”
我低下头,母亲认真地给我擦了擦头,都擦到了方才满意。
母亲又告诉我,戴口罩要把鼻子两端捏紧,这样才能预防新冠病毒,说着还给我做了个示范,还说是电视里教的。
我说:“知道了。”
我把口罩两端的金属丝又捏了捏,母亲才放心让我出门。
母亲是个干净人,之后每天早晨都会提醒我擦头。
生活中仿佛多了种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