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耀(获嘉县)
每逢看到那虬躯龙爪的老枣树,金色的枣花就在鼻前香,殷红的大枣以及那糯软的炒面,就在口中甜。
我的家乡,是豫北平原上一个古老的村庄。儿时,古朴的农家院落里,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村中和村边的空地上,都栽种着几棵或一片数量不等的老枣树。
“三月三,砍枣杆。”届时,人们就习惯地拿上斧子,从离地面约尺半高处,向上把枣树周围平行散状地砍出一段裂痕,一边砍,一边说着:“三月三,砍枣杆,一根枝,打担三。砍一斧,碰一头,结的枣儿往下流。”有的还叫上孩子一齐来砍,当说到:“砍一斧,碰一头”时,还会戏虐地让孩子用头触碰枣树,这时,孩子们都会发出清脆的笑声。
此后不久,就可以看到那铁枝钢划的枣枝上,芽簇顶端开始萌动了,慢慢地鼓出了翠绿的芽尖。嫩芽在温暖春风、和煦阳光的抚育下逐渐长大。谷雨时节,枣芽已长成或一两根或三四根小叶条,叶子呈互生序状。至立夏时,叶条已长到十几公分左右,长短不等。
也就在此时,叶柄与叶条的杈间,又会努出点点微粒,在慢慢长大,最后成为形似磨菇状、如小米粒大小的枣花蕾,有单个的,也有几个挤在一起的,布满了整个枝头。农历小满,花蕾开始绽放,如五角星似的米黄色小花洒满树。嗡嗡的蜜蜂,穿行在密密麻麻的树叶间。这时,人们就会坐在枣花树下忙着磨镰,舒心惬意安享其间。
当微微南风吹过,把碎金似的枣花撒遍了树下。而树上,则留下了小锥形的花托。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花托不断膨大,顶部渐渐变园,形似绿豆,又成楝蛋。俗话说:“到了七月七,大小枣都好吃。”此时,枣儿如雀卵大小,青中透白,镶嵌在满树的绿叶间,累折了树腰,压弯了树梢。这时,我们这些馋嘴的孩子趁着大人不注意,就会偷偷地爬到树上,把衣服的两个口袋塞得滿满的,溜出去享口福。或是找几个小朋友炫耀,惹得他们垂涎欲滴,纷纷乞要。一时高兴了,也会给他们每人分几个尝尝。这时的枣虽说也甜,但还不够脆酥。待到了八月,有的枣先在枣柄的顶端红了一圈,有的由枣柄向前红了一半,有的全红了,似珍珠玛瑙藏在绿叶间。
当树上的枣多半全红了,就到了打枣的时间。大的枣树,由年轻人或半大小子,头上戴着草帽,上到树杈上,用力晃动树枝。小点的树,则是直接抱着树干摇动让枣掉下来。也有用长木杆敲打的。而老人和孩子,就在一旁等着拾枣。那枣像珍珠样滚落滿地,还有不少的摔成了两半。老人让孩子们在周围往篮筐里拾枣,孩子们却迫不急待地冲到中间枣多的地方,尚未摇完的枣砸在孩子们的头上,他们又赶紧抱着脑袋跑到了一边。我们这儿的枣分两种,一种稍椭园如雀卵,人们把它叫“酥枣”;一种呈长园状,因其较晚一点成熟,被称做“笨枣”。其实熟透的“笨枣”的口味,并不比“酥枣”差。
村民打下的枣,有的切成枣瓣晒干,有的直接晒成干枣,也有的把多余的直接拿到集市上卖钱,以贴补家用。而大多数都是把枣磨碎,然后拌上磨好的较粗的粮食晒干。这就是村民说的“糙枣糠”。因为那时生产力低下,粮食产量低,村民的细粮少,所以,大多数人糙枣糠都是用玉米,或高粱或大麦或糠皮、麸皮来做。到春天时,把枣糠放到铁锅里炒熟,村民叫“炒枣糠”,再用石磨磨成面,就成了炒面。食用时挖些放在碗里,把熬好的玉米粥浇入搅拌成半稠状即可食用。炒面食用起来,软、甜、香、糯,非常可口,男女老少都非常喜欢。村民在春季磨炒面吃,主要是春季农忙开始,人们劳动强度增大,须增加能量。再则,春天晌长,能顶饥。当青黄不接时,还可以用来度春荒。
如今,那树干粗糙、树枝苍劲的老枣树,几乎销声匿迹了。不过,人们只要想吃枣,超市和集市里尽可买到新鲜的大枣,乃至新疆的干大枣,还有一些地方的金丝小枣、干枣瓣、干湿蜜枣等。假若你想吃炒面,超市里一年四季都有。而春天游街串巷卖炒面的商贩,也是经常不断。但现在的人吃这些,不过是为了尝个稀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