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柱(新乡市)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母亲说,我出生在河南老家,那时父亲在青海省纳赤台公路段工作。因为那里是高原气候,海拔3540米,几个月后母亲才抱着我去了纳赤台。
我高原反应很厉害,母亲说我不能生一点点的气,只要一哭闹,脸就憋得通红,呼吸急促。最严重的那次,父亲去道班上班了,母亲带着我和哥哥在家,看到母亲手中拿着的布票,还不会说话的我伸手向母亲要布票,母亲怕我把布票撕烂或放嘴里吃了,就没有给我,这下可好,我哭闹不休,直到昏了过去。手足无措的母亲,抱起我就向父亲单位的卫生室跑去,大夫看了担忧地说:“这孩子情况严重,咱卫生所条件有限,真的无能为力,还是赶快去格尔木住院吧。”
母亲把哥哥交给邻居照看,抱着我到公路上拦下一辆去往格尔木市的汽车。
纳赤台距离格尔木市90多公里。当时的格尔木市有两家医院。一家是格尔木市人民医院,另一家是格尔木市职工医院,市人民医院的医疗水平不如市职工医院,市职工医院的一些大夫当时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支援西藏建设的名医。
父亲的工作单位是青海省的,市职工医院当时只给驻青海省西藏单位的职工和家属看病,我这次病情严重,母亲想到了一家在西藏单位上班的河南老乡家里,也有一个和我年龄相近的小孩,就到老乡家借用了他们家的户口簿,用着老乡家孩子的名字,我才住进了格尔木市职工医院。
妈妈对我说,那次我的病非常严重,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次,最多的一天就下了3次,当我被护士第三次抱进急救室抢救时,泪眼模糊的母亲看到急救室门关上的那一刻,突然想到这娃今天正好1岁呢,要是这次能好,以后就会没事了。
母爱的信念,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果然,从那以后,高原反应就真的离我远去了。母亲告诉我,我犯病那天,父亲单位同事的一个孩子和我犯同样的病,到格尔木市住进了市人民医院,最后这个孩子没有抢救过来。
妈妈还说,那次我在格尔木市职工医院住院,我的主治大夫姓廖,他是个安徽人。
听老师讲那过去的事情
1981年,父亲响应国家号召,把工作调回了长垣老家。第二年,我到城关镇西关小学上五年级,班主任是语文老师付运来。
在一节语文课上,付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个他20岁时的故事。
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因为天天吃不饱饭,饿得难受,付老师的母亲在离家不远的河渠边开了一片荒地,种了几棵菜瓜。一天从大食堂吃了晚饭后,母亲知道儿子没有吃饱,就带他到河渠边上想摘个菜瓜吃。到那里一看,瓜秧上结着一个还没有长熟的菜瓜。母亲就对他说:“小啊,瓜还没长熟,还小呢。再说晚上你也喝一碗咸汤了,让瓜再长一晚上吧。”第二天早上,母子俩来到河渠边一看,瓜在夜里已经被人偷摘了。
过了几天还是晚饭后,母亲看到饥饿难耐的儿子,就又一次带他到河渠边想摘个瓜吃,瓜秧上还是结着一个没长熟的菜瓜,妈妈还是那句话:“小啊,瓜还没长熟,你晚上也喝一碗汤了,让瓜再长一晚上吧,明天早上咱早点儿来摘。”付老师当时就对母亲说:“娘,别等到明天早上了,到明天早上说不定又让人家给偷吃了。”母亲说:“不会的,一会我用瓜秧把瓜盖一下。”
第二天早早起来,母子俩到河渠边摘瓜吃,一看,瓜还是被偷了。眼中含泪的付老师气冲冲走到瓜秧边,伸手就要把瓜秧连根拔起,嘴里还喊着:“让你偷,拔了,咱谁也别吃。”母亲急忙冲上去拉着他的胳膊说:“小啊,不要拔了秧,让它再结个瓜吧,结个瓜谁吃了不挡饥啊,谁吃了都救命啊。”
五年级时,我个子矮,班级坐第一排,我清楚地看到付老师讲完这个故事后,眼眶中饱含着晶莹的泪花。
听大姨讲那过去的事情
大姨说,1958年,位于安阳市北关区的河南省豫北纱厂到长垣县招工,经过政审和简单的文化课考试,年满
18岁的她通过了招工考试。大姨记得清清楚楚,11月7日,豫北纱厂通知大家到县招待所集合,集体坐长途客车去纱厂报道。从未独自离开过父母的大姨,在即将出远门时还是哭了,说什么也不去集合报到了。奶奶说:“妞啊,去吧,去上班是好事,比在家务农强,每月都发钱。弟弟妹妹还小,你挣钱了,家里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长垣县距离安阳市120多公里。夏天休息时,大姨从安阳回长垣老家,都会事先准备好五六条新毛巾,到长途汽车站买好车票,等到发车时间快到时,就给司机师傅说好,她下车去买几根奶油冰糕,用准备好的新毛巾一层一层把奶油冰糕包裹起来,最后再用一件上衣包上,系紧。120公里,中途要经过汤阴县、浚县和滑县,3个县城的路况不好,车速很慢,到长垣得用4个小时,下了客车步行到家又得个把小时。经过5个小时的长途旅行,新毛巾包裹着的奶油冰糕这才到了奶奶的手中。奶奶吃着奶油冰糕对大姨说:“妞啊,这奶油冰糕比咱县的冰棍儿好吃,咱县的冰棍儿吃前两口还甜甜的,后面都是冰冰碴儿。”大姨还说,有一年过节单位发了2斤苹果,自己没舍得吃,给奶奶带了回去,等到大姨用小刀给奶奶削苹果吃时,奶奶说:“妞啊,把苹果皮削得厚些,让弟弟妹妹们吃点皮,也尝尝苹果的味儿……”
听岳母讲那过去的事情
岳母说,1976年,岳父在北京当兵,岳母带着两个孩子在封丘县曹岗人民公社鹿合生产队务农。
秋季到了,生产队种下的春玉米收获了。在大队的麦场上,岳母看到了她家三口人只分到了2斤带穗的玉米。这2斤带穗的玉米,娘儿仨可咋过啊?
鹿合村距曹岗人民公社有七八里路远,第二天早早吃了饭,岳母独自一人步行去了公社,找到了时任公社武装部部长的李永武,向他说了家中的困难情况。李永武听完岳母的话说:“你家的情况我们武装部知道了,村里大队和你们生产队出现这种情况,是他们对国家对军属家庭的补助规定还不了解或者没有执行,孩子们还小,你
回去吧,我们武装部马上安排人去你们大队调查情况,国家是不会让每一个军属家庭过不上来的。”
过了没多长时间,经过武装部和村大队的协调,由村大队出具证明材料,公社武装部为劳动力严重不足的岳母家发放了150元的军属家庭生活补助金。同村还有两户军属家庭,因为岳母向公社武装部反应了当时军属家庭的困难情况,这两户也领到了生活补助金。到现在这两户和岳母说起此事,还对岳母连连称赞呢。
我讲一个弟弟参军的故事
1991年12月,弟弟顺利通过了冬季征兵体检和考核,在县武装部领到了新兵被服。新兵集合出发的头一天晚上,父亲拿出两条“彩蝶”香烟塞给了带新兵的连长:“连长,也没啥准备的,一点儿心意,您大老远来我们河南带兵,到部队让您的战友尝尝河南香烟的味道。”连长说啥也不肯收下,再三推让,才收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在长垣县政府机关大院内,全体新兵集合,每辆运新兵的长途客车门口都站着一名来带新兵的连长。我和父亲站在送新兵家属的人群中,目送弟弟登上了客车,就在弟弟登上这辆车时,站在车门口的带兵连长,快步从车门口走到我和父亲身边,从他军装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递到父亲手中说:“杨师傅,孩子交到部队你就放心吧,这是我给你写了一封信,我们就要出发了,有时间你看一下,再见!”
带新兵的连长说完,转身快步登上了送新兵的客车,客车缓缓地驶出了县政府机关大院。父亲从送儿参军的激动心情中缓过神来,打开攥在手中的信,从信封中掏出一张信纸和50元人民币。
信的原文我记不住了,大概意思是告诉父亲,他是一名共产党员,昨天晚上父亲送他的两条香烟,本来是说啥也不能接受的,不收吧,怕伤了父亲的心,烟只好收下了,钱也请我父亲收下,他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应该做到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当年,父亲送给这位带兵连长的两条“彩蝶”香烟,市价不足3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