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澍人（新乡市）

深夜，如寒涧之水般，静谧，平淡。雨打窗沿的声音，沙沙的，不停歇。这本是个入眠的好时间。

可惜，我没能在此时入眠。或许是自幼体弱多病的缘故吧，多雨的天气，肺自然受了风寒。从鼻腔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如同冰晶凝成的尖锥一般，扎在肺叶上，撕裂般的疼痛。

无奈，去找你，你说，你在这里先坐一会儿，吃点儿药，看一看再说。

在你的注视下，我仰头，将混了冲剂的水喝下去。一股暖流，从咽喉流过，流入脾胃，温暖了全身。

片刻过后，或许是静坐无味吧。我开了口，向你询问你的过去。

你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继续抽着烟。云雾堆积在一起，遮得红光若隐若现，而你的面庞，也在这红光之后若隐若现。

你开了口，说起了自己，讲起了往事。你缓缓地讲，我缓缓地听。

你说，你本是一所民办学校的教师，教书七八年，后来得罪了上级，惹了一身的流言蜚语，无奈离开了学校，回到了老家。

你说，回到老家后，承包了几百亩地，种水稻。辛苦半年，一场瓢泼大雨，指望着的好收成化为泡影。

你说，你辞别亲人，到了韩国，在首尔的工地上，打起了工。一天、两天，日复一日地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做了两年的建筑工人。

两年的工地生活，击垮了你并不年轻的身躯。你没日没夜地咳，咳出的，除了浓痰，还有一丝丝触目惊心的猩红。然而，你依旧不愿慢下脚步，即使身体已经不允许你再这样用命去拼了，你却依然要去工作，去奋斗。后来，你选择了重回校园，回到梦开始的地方。

你说这些时，被烟头微光映红的脸庞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仿佛你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拼？

你依旧笑着，轻声对我说，人生在世，是不会因为一些苦难而轻易放弃的，无论是教书、种地、打工或者做一名宿管老师，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家人过得安稳一些。也许真的很累，但绝不后悔，即便是再苦再累的工作你也会在脸上挂满笑意，一步一步走下去。

你笑着，永远的笑着，笑着说你的不累，你的不痛，你的不悔。明明你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你再劳累下去，然而，面对生活，你依然笑着。

你笑着，烟头的微红明灭不定。你问我，孩子，好些了吗？

是的，好些了。不仅是那杯药，更多的是因为你。

你推开门，把我送回房间。

夜很深很深，而那一点明灭不定的微红，却永久地烙印在了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