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市新区小学东校区 鞠乔恩

　　那天是周五，是我住校的第一个周五，也是我在学校度过5天后终于能回家的日子。

　　我的情绪异常高涨，见到家人时，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落下思念的泪水，一路上反而轻松自在。妈妈有些惊讶，笑着说：“这孩子还挺坚强的嘛，一路回来，就像没事人一样。”我只当是玩笑，没有回答。

　　后来，我跟着妈妈走进一家商场。那天的我，拉着妈妈要这要那，丝毫没有高年级学生的样子，仿佛刚从幼儿园出来的孩童。妈妈嘴上数落着，却还是一件件都给我买了，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路过一家面包店时，妈妈拍拍我，嘱咐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点面包。”我正低头专注地拼装新买的玩具模型，头也没抬，随口应道：“知道，你快去吧。”妈妈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走进了面包店。

　　我守在一堆包装袋旁，手上的拼装动作一刻不停。可拼着拼着，我盯着图纸发愣：“这一步怎么拼不上呢？”我习惯性地抬起头，喊了声：“妈妈。”没有回应。我这才猛地想起，妈妈去了面包店，不在我身边。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感到很寂寞，就像小时候从梦中醒来发现妈妈不在身边的那种失落。“哎呀没事，你已经十几岁了，而且已经回到家了，突然伤感些什么呢？”我嘀咕着，用手在眼前扇了扇，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坏情绪”扇得烟消云散。

　　手中的拼装动作依然没有停下。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块零件了，拼好就大功告成！想到这儿，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了几分。可我忽略了极重要的一点：塑料模型的韧性并不好，底座又薄，放在塑料袋里轻轻一压——只听“咔嚓”一声，底座崩裂了。五颜六色的透明塑料碎片零零落落地散了一地。我愣住了，似乎就在底座碎裂的一瞬间，我内心某种坚持着、维护着的东西，也随着碎片一起散落，再也无法修复。那一刻，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我蹲下身，捂住脸，任泪水在掌心流淌。无尽的悲凉与孤寂如潮水般将我吞没，触到了内心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恍惚间，我仿佛变小了。同样的疼痛，同样的地方，不同的是，手中的模型碎片变成了摔坏的气球。我哭着，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却顾不得这些，只是朝着远处的人影伸出双臂，哭喊着：“妈妈......”远处那个人影逐渐走近，伸出的双臂缓缓张开。是妈妈，是陪伴了我12年的妈妈，是那个从未改变的妈妈。我伸出双手，扑向那个再熟悉不过却又久违的怀抱。

　　我紧紧抱住妈妈，妈妈也紧紧抱住我。那一刻，世间万物仿佛都化为温柔的背景，只剩下这个拥抱，将风、雨、云、雾，更将我们彼此全部纳入其中。我呜咽着，尽情释放着长久以来被我刻意忽略的情绪。忽然间，我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有做回小孩子了。

　　妈妈搂着我，轻抚我的后背：“想家了吧？小孩子嘛，哪有不想家的道理呢？别哭了，妈妈在呢......”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只是一遍遍在心里感谢、庆幸：在妈妈眼里，我一直都是个小孩子。

　　猛然间，我发现我已经比妈妈高了。那句“个子都要比妈妈高了”的玩笑话，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成为现实。妈妈不是没有变，她在岁月长河中走过，变了太多太多。我不禁又起了疑问：变的到底是妈妈，还是我呢？

　　回家的路，铺满了落叶，也铺满了斜斜的阳光。妈妈牵着我的手，默默踩着斑驳的光影，一步一步，走向远方——那是家的方向。

　　12年的光阴从我们紧握的指缝间流过——它改变了我的身高，改变了妈妈的容颜，却从未改变过这个牵手的姿势和这条回家的路。

　　路的尽头，家亮着灯。

　　（辅导老师秦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