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枪,令我悔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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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尘(新乡市)

  20年前,我去内蒙古呼和浩特市附近的一个小村子旁的杨树林中开了一枪,一个鲜活的生命死在了我的枪口之下。20年过去了,那一双对生充满渴望的眼神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令我自责不已,悔恨至今。

  那一年,我在部队政治处任新闻干事,部队接到了军区下达的支援地方光缆施工的命令,我也随同部队到了施工的部队驻地。白天,我随政治部主任下到各营连,采访施工中的先进事迹先进人物,晚上回到驻地,加班编印《施工简报》。每逢周末,部队要休整。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周六的上午,一名姓谢的战友拿了一把气枪找到我说:“杨干事,有事吗?若没事,咱们去打猎吧。”我说:“好啊。”我们两个来到村子旁的杨树林子,刚走到树林边,就听到一阵鸽子咕咕的叫声,原来是林子边的一棵杨树上有一只灰色的野鸽子。战友示意我停下,然后他把子弹装上膛,端起枪瞄向鸽子。结果他连开三枪也没有打中,便把枪递给我说:“你来试试吧。”我一时兴起,没有说什么,接过枪,把子弹压上膛,枪口瞄向了树枝上的鸽子,鸽子、准星、缺口三点成了一线,我食指慢慢加力,“叭”的一声枪响,鸽子应声从树枝上扑棱着一头栽了下来。战友兴奋地大叫:“好枪法,打中了!”然后他一路小跑过去,我也兴奋地拎着枪跟了过去。子弹打中了鸽子的腹部,殷红的血液正顺着鸽子的双腿慢慢地流下。看到有人朝它跑来,鸽子满眼的惊恐,拼命地拍打翅膀,想重新飞上枝头,却是刚离开地面不到三尺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战友跑过去,一把捂在手里,我也到了跟前,我说:“它还活着!”只见鸽子在战友的手中,望着树林的深处,不断发出咕咕的哀鸣,小小的黑色眸子里,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和对生的极度的渴望。这是一只成年的鸽子,它的头一直扭向树林深处发出声声哀鸣。我突然意识到它可能是在呼唤自己的伴侣和孩子。我看着它充满绝望的痛苦的眼神,心脏猛地一缩,心想:它要是死了,它的伴侣怎么办?它的孩子怎么办?我一枪就毁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啊。此时的我,内心充满了后悔,我真的不该开那一枪啊!我对战友说:“放了它吧,让它回家吧。”战友看了看鸽子的伤势说:“放了,估计也活不成了。”我从战友手里接过鸽子,仔细看了看伤势,子弹从它前胸进入腹部,鲜血从弹洞中流出,它的下半身已经被血浸透了。我知道,它是活不成了。战友依然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说:“走,里面肯定还有很多,再去打几只来。”我却再也没有了心思,把鸽子捧在手里,看着它的眼睛,内心充满了后悔和自责,我为什么要开那一枪啊?是我杀了它,我剥夺了它的生命,我毁掉了它的家,我真的太后悔开的那一枪了,我的心里一直在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对战友说:“回去吧,我有点头痛。”战友失望地说:“你枪法这么好,里面多的是,可以再打些回去。”我说:“我真的不想打了,回吧。”战友看我神情不对,说:“那好吧,改天咱们再来。”

  回到驻地的村民家中,我把鸽子放在了老乡家窗户上的鸡窝里。我清楚地知道,从它的伤势来看,已断无生还的可能了,但内心还是希望能有奇迹发生,希望它能扛过这一关,慢慢地好起来,然后再把它放回林子里,让它和它的家人团聚,继续它们快乐幸福的日子。我从卫生员那里要来了创可贴,拨开它的羽毛,给它把枪口贴上了。我在心中祈祷:老天爷,让它好起来吧,千万别让它死了,它的伴侣和孩子在等着它回家呢。我怕它冷,从老乡家里找了些旧棉絮轻轻地盖在了它的身上,此时的它,趴在老乡家的鸡窝里,连扑棱翅膀的力气也没有了。我呆呆地坐在老乡家的院子里,每隔一会儿都要跑过去看看,期待着他凭借野生鸽子顽强的生命力,挺过去,活下来,去和它的家人团聚。大约两个半小时后我再去看它时,它已经不动了,身体还是温的,眼睛虽然睁着,但眼珠却不再动了。它死了,它还是死了。我杀的,我杀死了它,我是一个杀手,我杀死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我毁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从那时起,我发誓此生永不再打猎。

20多年过去了,有时一闭上眼,那只鸽子的眼神就会跳入我的脑海,它那咕咕咕咕的哀鸣声仿佛又在耳边响着。

  20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在悔恨当初为什么开了那一枪。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命都应该受到尊重,世界是我们的,也是它们的,纵然是作为世界主宰的最高级的动物,我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去随意剥夺它们的生命,特别是那些野生动物,它们对我们并无任何妨碍和伤害,它们也是地球村的一员,它们有它们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有它们自己的幸福和快乐,它们在远离我们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生活,从来不干预我们的生活,它们是我们的朋友,只有我们彼此尊重、和谐共生,这个世界才是个美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