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之门》序：开门撞见夕阳红

郑俊甫（新乡县）

　　这是一部深度关注老年人生活的长篇小说。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商隐的诗句，让人对老年生活总透着一丝莫名的伤感。老家所在的村子，就建有一座养老院。养老院不大，一座两层的楼房，十几间类似医院病房的屋子，每个屋子两到四人。院子里种着花草、菜蔬，四季都能见到绿色。服务人员都是就近招来的，图个安全省心，饭菜也可口。养老院的负责人是本村的，年龄不大，聊起养老院的现状和前景，脸上还挂着未尽的激情。

　　就是这样一个软硬件看上去还不错的地方，进来的都是些生活半自理或是完全不能自理的老人。好多生活可以自理的，并不愿意进来，因为脑子里老晃荡着“养儿防老”的念头。觉着离开了家，就成了被抛弃的孤寡，颜面尽失。可是，子女们在哪里呢？出巢的鸟儿一样，各奔东西，为稻粱谋。村子里多的是留守老人，独守空房，儿女只是脑子里的一抹影子。不得不承认，中国已进入老龄社会，独生子女也将步入老年。老龄化社会带来了一系列挑战，包括养老服务不足、养老保障问题等。

　　女作家齐桂荣身为一名退休公务员，或许因为年龄的关系吧，耳濡目染，不自觉地把目光对准了这个弱势群体。长篇小说《幸福之门》就是这种关注下的成果。在齐桂荣笔下，小说情节分为三条主线，曲折蜿蜒。第一条是女主人公——五十八岁的梁雪梅临危受命，接手燕城老龄办，主抓“夕阳红养老系统工程”；第二条是男主人公沈文博，自俄罗斯回国，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和被拐走的妹妹；第三条是耄耋之年的离休干部周涛，带着妻子田静从省城回到故乡，寻找抗战时期的翠翠。三条看似毫无关联的主线，在作者笔下开枝散叶，枝枝蔓蔓，蜿蜒的触角爬山虎般伸向了社会的角角落落。一个个人物纷纷登场，变成了枝蔓上的一片叶，一朵花，一枚果。梁雪梅的丈夫陈大江、为救梁雪梅失手杀人的高志远、副市长朱天磊、朱天磊妻子丁若兰、记者冯韶华、办起幸福养老服务中心的白丽萍、下岗女工赵春玲、刑警苏黎明、医院院长秦婉秋......他们经历不同，性格迥异，结局或悲或喜，共同演绎了这个社会的命运交响曲。这看似杂乱的主线和枝蔓，作者巧妙地为他们搭建了一个人生的站点——燕城。主角、配角、路人，形形色色的人物在燕城有了交集，有了故事。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夕阳红。在燕城，因了面临养老这个共同的问题，他们的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在庞杂而细碎的交织里，齐桂荣像一位“唧唧复唧唧”的织女，以笔为梭，举重若轻地操控着面前的织机，让每一根经线和纬线自然地契合。那不是单一色的经线和纬线，上面是有图案和花纹的，是三色的甚至六色的。为了让图案丰富，色彩斑斓，作者到处发放问卷，走访养老机构，深入护理院体验生活，收集整理了大量的一手资料。经线上，有清末的张家口，民国时的哈尔滨；有建国前夕，周涛为粉碎国民党反动派炸毁燕城水库东大坝的舍小家为大家；有廿九路军挥舞大刀，在长城保卫战中的浴血战斗。纬线上，有燕城的风土人情，历史渊源，四合院；有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夕阳红养老系统工程；有下岗女工赵春玲那样“自强过，奋斗过，成功过，在命运的漩涡里挣扎过的女性”；有梁雪梅和高志远曲折缠绵“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爱情；有沈文博历尽艰辛，终于寻找到亲生父母和妹妹的感人故事；有社会脓包样人性的恶，也有义薄云天世间的情。燕城这个社会的缩影里，所有的毛细血管在齐桂荣的笔下，脉络清晰，纤毫毕现。

　　“幸福之门”，这是齐桂荣在小说最后为老人们搭建的。作者以悲悯之心，审视着脚下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审视着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并试图以纤弱之笔刻画出众生打开“幸福之门”的钥匙。这钥匙应该有两把吧。一把来自抗日和解放战争中，那些前仆后继舍身忘死的人们。齐桂荣用大量细节和史料，浓墨重彩地描写了多个令人动容的场面。其中最震撼人心的就是麻利嫂这个人物。抗战期间，即将临产的麻利嫂毅然决然地为身陷重围的八路军担当向导，带领周涛所在的部队爬上悬崖惊险突围。途中，麻利嫂生下了儿子冰儿。多年后，冰儿在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了一个没有锁也没有孔的箱子。“冰儿用斧子劈开箱子，发现里面全是父母当年给八路军带路的交通图和八路军欠粮的欠条，大约7000多斤。这么多粮食，足够让原本赤贫的麻利嫂变成富裕户。但是麻利嫂从没有拿这些欠条去兑换，哪怕是一张。冰儿懂得母亲的心思，把欠条一把火烧了，让它们随母亲而去。”正是这些小人物的舍生取义和无私付出，才为今天的我们守住了寸寸河山，拿到了打开“幸福之门”的第一把钥匙。

　　另一把呢？“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老龄化社会为养老产业及相关领域，包括老年健康、文化娱乐、社交等提供了巨大的机遇。老龄化加速到来，如何守护好最美的“夕阳红”，这也是作家齐桂荣在这部长篇小说里想要解决的问题。她希望通过这部作品，引起读者对养老问题的关注。希望通过政府、社会、家庭和老年人的共同努力，开启老年人晚年的“幸福之门”。白丽萍的阳光水岸和幸福养老服务中心、沈文博的凤凰山敬老院、高志远的燕城老年娱乐中心、陈向东的卧牛山养老院、韩新川的百花岭新川敬老院等一大批养老院纷纷落地，就是这部长篇小说给予我们的最好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