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见到柏杨先生回母校

2025年03月22日

杜毅文(新乡市)

  蛇年春节前到辉县百泉宾馆参加一个活动。会议间隙,我转到后院的碑廊,看到很多国家领导人和各界名人的墨宝。忽然发现一通碑刻居然是台湾著名作家柏杨先生留下的,上书:“离乡四十年,今日归故土;百泉水如昔,情谊垂千古。”后边落款是1988年11月。这一下勾起了我的回忆,因为那时我正上高二,还真的见到了柏杨先生。

  如今说起柏杨,除了文学圈,知道的人不多,但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可是享誉海峡两岸乃至整个华人圈的著名作家。他的《丑陋的中国人》一书你可能没看过,但你可能听说过。

  柏杨先生回老家那年,我正赶上高二分文理科,纠结再三我还是选择了文科。新班里除了七八个是高一的同学,其他大都是新面孔,不过那时年轻活泼,很快便与同学们熟识了。后来,听一个女生说她姥爷(也可能是舅姥爷)是台湾的大作家。我不太相信,一个县城的普通女孩能是大作家的外孙女?再说真有这样的亲戚,你还在我们这个普通的高中上学?女孩笑笑也没过多解释。

  开学不久,我跟班里几个热爱文学的同学搞了个文学社,开始写诗、写散文、办文学小报,忙得不亦乐乎。作为文学青年,我们自然得多读优秀的文学作品,还要讨论时下的著名作家。有一天语文老师对我们说,台湾著名作家柏杨就是我们辉县二中的校友。这一下子,班里炸了锅:没想到,我们学校还出了一位大作家!老师把从图书馆借来的《丑陋的中国人》让我们传阅。那几天,除了上课、睡觉就是传看这本书。那辛辣的文笔、反讽的语气颇有鲁迅先生的文风,让我们大呼过瘾,文学社里有几位“诗人”居然要立志改写杂文了。

  就在我们对柏杨顶礼膜拜的时候,又一个消息传来:柏杨先生要从台湾回乡探亲了!

  我们商量赶紧出一期向柏杨先生致敬的文学小报,届时想办法传递给他,最好学校能让我们作为小记者亲临接待现场。遗憾的是学校领导对我们的诉求直接选择忽略。心里不服气,但也不叫屈,毕竟我们班主任都没有这个待遇,也只是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而我们这些学生,只能乖乖地坐在教室里,不准喊叫,更不准吹口哨。

  柏杨先生回母校那天在11月份,已是秋末冬初,好像是个下午。我们都挤在教室的窗边,一颗颗心跳动得格外剧烈,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校园的树叶、竹园的竹子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这一刻增添几分期待。

  “来了!来了!”有人轻轻叫了起来。果然看到一群人沿着百泉河桥从东往西走过校园。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人分外显眼,下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用熠熠生辉来形容毫不夸张。“柏杨!柏杨!”我们都在心里喊着。终于在现实中见到了传说中的大作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柏杨旁边的女士更吸引了我们的目光。她虽然年纪不轻,但烫着头发,穿着长裙,落落大方,应该是他的妻子。以前只在书中知道“高贵”这个词,这时候我们才知道柏杨夫人才叫气质高贵。女同学眼中更是闪烁着钦羡的光芒。这一瞬间,她的优雅、她的知性,为柏杨先生的形象增添了一层温柔而坚韧的光辉,让人不禁心生向往。

  等柏杨先生被簇拥着拐过前排楼的拐角,进到学校的会议室,我们才抽回了依依不舍的目光。我这才发现,班里的那个女同学参与了接待。看来,她还真是人家的亲戚,我等只有羡慕嫉妒恨了。

  后来,大家都期待着柏杨先生能给母校捐一笔巨款,毕竟我们看到的电影里,台湾同胞都很有钱,而柏杨的书又那么畅销。最后的结果是给学校图书馆捐了一套他的《白话资治通鉴》。而图书馆是不对学生开放的,想要看到这套书难上加难。好在女管理员只比我们高一届,年龄相当,特别理解我们的想法,后来,她偷偷放我们进去看了一眼。果然摆了一层书架,估计有三四十本,从战国、两汉到三国、南北朝,后边没有了,据说还没写出来。我想抽出一本看看,却被管理员制止,只得怏怏而回。

  回到班里又追问那个女同学:“你姥爷这次给你家多少钱?”女同学笑而不答。

  柏杨先生的到来,像一阵清风,拂过我们的年轻心灵。窗外的他,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见面,更像是对这些十几岁的文学青年的激励和指引。我虽未亲耳听到他的只言片语,但他的音容笑貌却留在了记忆里。考上大学后,每当介绍高中的母校,我总要加一句:“大作家柏杨就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一副骄傲的样子。而母校辉县二中校友录的介绍中,排在第一的只有他——柏杨先生。

  柏杨先生后来又数次回到老家,我并未有缘相见。但高二那次见面的憧憬和激动一直在我脑海里,并且化作了一种持久的动力,激励着我拿起笔,去书写自己的思考与感悟。

  2008年柏杨先生与世长辞,而此时,我已然开启了业余文学创作之路。如今,我已在文学的道路上耕耘二十余载,虽未取得大的成绩,但坚持用心写作,也小有收获。如今在母校的校友录上,因为姓氏的音序靠前,我荣幸地排在先生后边两页,简介中还提到了我出版的作品。可以说,我能在文学的道路上砥砺前行,与高中时见过柏杨先生是有极大渊源的。而文学创作对我来说,也不再仅仅是一种兴趣,而成为了一种习惯,一种使命,一种对柏杨先生的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