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是真穷啊,我又是家中老大,每天放学要先干两件事——积肥和找水。我每天要积两担农家肥,找水、挑水更难,有时要走好几里地,也难挑到水。还记得我平生第一次吃白馍,那是父亲去县城开会,捡回别人吃剩下的几个馍块,悄悄地留给了我。
小时候,我们这里一天只吃两顿红薯饭,撒一点儿玉米面,掺点萝卜缨,撒点盐,熬成粥,这叫“菜饭”。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家连“菜饭”都吃不上。我已过天命之年,到现在始终珍惜粮食,过去穷怕了,有时,我跟孩子们讲过去吃不饱,他们都不敢相信。
不仅吃不饱,村里还缺水。一下雨,家里的瓶瓶罐罐、锅碗瓢盆都搁在房檐底下接水。地里的土坑也能存水,只要有水就收集起来,家家户户一口缸,喝之前先用箩筛一筛。这水喝起来有土粪味、草根味。
冬天就“挛雪蛋”。一下雪,大家先铲一堆雪,再一点一点地“挛个大雪蛋”,夜里冻起来,扔到旱井里,化成雪水存起来。后来,我们就学林州吃屋檐水,稍微下点儿雨,用竹竿、塑料管,沿房檐收集起来,存到水窖。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水窖,政府有好政策,谁家愿意打水窖,就给他发免费水泥。地窖水的味道也很不好,还很脏。
土池村的地是“土薄石头多”,天气十年九旱,粮食产量低,光靠土里刨食。村里的年轻人光想往外跑,穷则思变。
到了20世纪80年代,赶上改革开放的好政策,村里的老支书就鼓励青壮年外出打工。我当时只有15岁,还没上完学,为了生存,就跟着大家伙儿外出打工,1987年到了省二建,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建筑工。
后来,公司帮我们这批工人联系了大学成人进修班,我当即就报了经济管理专业。因为家里穷,我不敢脱产学习,选择了边学习边打工,拿到了学历,还学到了看图纸、画图纸、搞预算的本事。这次上学的经历,让我开了眼界,也认识到学历和知识的重要性。
我逐渐积累了一些人脉和工作经验,1996年,我组建了自己的建筑公司,2008年又扩大规模,组建新的劳务公司。咱山里人别的不会,就是实诚、肯干。因为我们干得快,质量又好,把工程都干到了省外、国外。我们与他人合作的一项国家民生建筑工程,还获得了中国建筑行业工程质量最高荣誉奖——“鲁班奖”。
克服了重重困难,公司的经营越来越稳定,我们全家的日子越过越滋润。我在城里买了房子,天冷了,就把父母从老家接过来住,孩子在城里上学,两个兄弟的事业也有了起色。
2013年,村里的老支书也是我的老哥哥动员我回村当干部。我心里十分矛盾,公司干得正红火,如果我回村,生意肯定受影响。我的文化水平不高,也怕自己干不好,辜负了领导期望,没把群众带富,自家的生意也丢了。
老支书诚意满满地“三顾茅庐”,他说,你见过世面,有人脉,能把咱村里的小米、粉条都卖到城里,别让大伙儿再受穷……老哥哥的这番话触动了我。
飞得多高、跑得多远,土池都是我的根。2013年7月,我被组织上任命为土池村党支部书记,2021年兼任村委会主任。这是我人生的重大选择。
没有水,什么都干不成。在党委、政府支持下,2018年,我们彻底解决了祖祖辈辈的吃水难题,终于有了发展的底气。
修路、埋管、建水厂、安装路灯,这些事情都要抓紧做起来。没两年,村里就变了样,过去吃不上水,现在水哗哗流;过去黑灯瞎火,现在亮亮堂堂;过去坑坑洼洼,现在平平坦坦。这也多亏了县里、乡里的各级领导,还有移动公司卫辉市分公司驻土池村工作队,他们多次为村里牵线搭桥,争取资金项目。
以前,村里的散装小米出不了山门、卖不上价格,乡亲们也不敢多种。如今,我们注册了“米山红”商标,建起了加工厂,种多少收多少,小米不出山就能变成现金。下一步,我们还想打造连翘种植基地,做好中草药种植这篇文章,这是一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好项目。
村里的总体发展思路是,山上山下搞种植,村里村外搞旅游。种植小米、连翘、果树,把土池村的自然景观与“红旗井”传奇故事、战国古长城等人文历史相结合,构建吃住玩购娱全链条旅游基地,有条件的地方可以搞民宿,以点带链、以链带面,循序渐进。
如今,我的精力、我的心思全在村里。组织上给了我很多荣誉:优秀共产党员、“双岗建功”模范代表、史来贺式的好干部、全市脱贫攻坚带头人等,我感到肩头的责任更重了。我还当上了卫辉市人大代表、新乡市人大代表,在人大会上提出了《关于为农村吸引人才、留住人才、培养人才的建议》。
走出大山,我实现了个人的“致富梦”,事业顺遂,生活惬意。自从当了干部,不再是一个人致富、一家人致富,而是带领全村人致富。如今,生意是顾不上了,陪家人的时间也少了,我的时间被各种公务填满,但是,我收获了最珍贵的东西,那就是一名共产党员的幸福与自豪。
(新乡日报全媒体记者 赵新颜 李文奇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