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杰
多年来,笔者一直想写一篇《金树培印象记》之类的文章。但是,总是犹豫再三。怕笔力不逮,把自己心目中完整的树培先生的形象写得夸张变形;怕才拙思钝,把现实生活中血肉丰满的树培先生写得干瘪生硬。在此,只是窥一斑而知全豹式的写一写笔者这几十年与树培先生的不解之缘。
从地缘上看,我们是同村人(确切说村里按行政区划分属两个村委会,他是封丘县荆隆宫乡后钟銮城村人,笔者是前钟銮城村人。老家人简称“前城”“后城”)。幼年时期,笔者在本村小学读书,树培是老师,笔者是学生。那时,勤奋好学的他就是全乡难得的一名“万金油”式的全科型教师,似乎每门学科他都教过。哪一学科缺老师,他就成了“拿得起,放得下”的“替补队员”。笔者印象最深的是他自学弹奏风琴的故事。那时,笔者所就读的小学刚购进一台脚踏风琴。深居乡村僻野的老师们,个个都是不懂音乐的“乐器盲”,人人束手无策。树培先生硬是靠自己日日夜夜的钻研,摸索出了7个唱名的音位,弄懂了脚踏风琴的演奏方法。当他弹奏出一曲完整的《东方红》乐曲的时候,师生震惊,满村惊愕。千百年来,破败凋敝的小村里,破天荒第一次飘散出了缕缕仿佛是天籁之音的琴声。这纯属民间记忆,应当写入我们村的发展史。 1977年,恢复高考,树培先生鲤鱼跃龙门,成为我们村有史以来的第一名大学生。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像炸开了锅,满村争相谈论金树培。毫不夸张地说,当时四里八乡孤陋寡闻的乡亲们,可能记不准、说不出当时的市长、县长、乡长姓甚名谁,但谁人不识、不夸、不羡慕金树培。这有点像安徽凤阳人说起洪武皇帝朱元璋一样神气活现。当然,也令我们这些当时还穿着开档裤的学生娃,个个艳羡得要死。树培先生俨然已经成为我们心中最耀眼的一颗明星。在他的激励下,我们这些学生娃不比吃、不比穿,青灯夜读,发誓要走出农家门,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树培先生成为从老家走出的一代代莘莘学子薪火相传的“掌灯人”。笔者也时常把树培先生当成人生前行的高标,见贤思齐,经常反躬自问、自省、自警。
从血缘、姻缘看,我俩的姥姥家是“不出五服”的近门本家。笔者喊树培先生为“姑姥”,习惯性地喊树培先生为“培舅”。因为亲戚中有这样一个“表舅”,我比一般人心中更油然而生出来一种亲切感、自豪感。甚至,这么多年来,笔者在内心深处也一直把树培先生当成崇拜乃至效仿、赶超的偶像,这种偶像意识一直延续至今。每当我在工作倦怠、精神懈怠、思想疲软的时候,我总是从树培先生那儿得到及时的精神能量补给。几乎每次,我出差到新乡,总是下意识地爱拐到树培先生家中小坐。要么在他书房里彼此口无遮拦地神侃、闲聊,其乐融融;要么在附近的小酒馆小酌几杯,三杯两盏淡酒下肚,话匣子打开,说亲道故,谈经论道。一番虽然醉意朦胧但却痛快淋漓的神聊,让笔者心胸开阔,精神敞亮了许多。这正如鲁迅先生对其恩师藤野先生的告白:“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说真的,我也时常眼前映现出树培先生那言语谦和、语音清越、目光清澈的形象。
从工作的缘分看,如今,我俩都是“吃粉笔末儿”的教书匠,都对这碗教书育人的“灵魂饭”情有独钟。试问,从小学、中学到大学教了个来回,却乐此不疲者,普天之下有几人?每次我俩在一起滔滔不绝的交谈,黏糊的就如老家的“玉米糊糊”。但最令我俩说不完的话题,还是他一直牵肠挂肚、念念不忘的语文教学改革。最让他眉眼舒展的,还是他手植的“绿色语文”那片“绿”,令他爱深情痴。近年来,被孩子们亲切地称之为“金爷爷老师”的树培先生,似乎只长年龄,而师心永远是“绿色的年轻”。正如他自称为“金顽童子”。有时我在想,在这个现实的时代,像树培先生这样对教育事业如此酷爱、痴爱的人,在教育界也应当是罕见的。
从趣缘看,我俩都偏爱“阅读与写作”这一口儿,像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又像是惺惺惜惺惺的伙伴。笔者是树培先生忠实的“粉丝”。多少年前,他就提出“大语文”与“小语文”的概念,我激赏不已。如今,他又开始“绿色语文”的辛勤培植,我更佩服之至。他对知识的贪婪摄取影响了我;他对教育改革的执着感动了我;他对生活由衷的热爱熏染了我;他身上散发出的清朗之气,更是浸润激励着我。与树培先生交往日密,我愈发感觉到他阅读胃口的巨大,他似乎想要消化掉人类有史以来创造的所有文化干粮。他如嘴馋贪吃的孩童,有着超强消化能力的胃,有着撕咬一切思想筋骨的坚利牙齿,有着一颗存贮人类一切知识、思想、精神的“超强大脑”。更让人敬重的是,树培先生还把“阅读与写作”打造成了输入与输出无缝对接的完整链条。他既春蚕咀嚼桑叶般地阅读,又春蚕吐丝般地写作。他笔耕不辍地书写着各种各样的文化作品:诗词、歌赋、散文、评论、对联、序言、宗谱、碑文、公文、诉状,近两年又热衷于写童诗等等。开阔的写作胸襟令人眼热,他似乎试图要把写作的“十八般武艺”,都亲手操练、尝试一遍。持久不衰的炽热写作情怀,个中甘苦,也许只有他才能自解其味。此中真意,也许只有他才能得其意而行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