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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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县市苏门初级中学 王蓝本
那年夏月的一天,蝉声正聒噪得紧,日头把河滩的石子晒出焦糊味儿。我与几名少年偷偷跑到不远处的小河拐弯处,说是去摸鱼,实则是贪那水泽的清凉。岸边水草漫着绿莹莹的光,水底的碎瓷片反着晃眼的白光——那时只觉得有趣,却不知道这汪碧水深处,藏着多少无声的陷阱。
失足与沉坠
我们下到小河浅滩处时,裤管已被浪花打湿半截。我踩在滑腻的青苔石上,伸手去够水面上漂着的芦苇秆,忽地脚下一滑,整个人便朝深水区倒去。那一瞬间,我像是被谁猛推了一把,喉咙里刚要喊出“小心”,就被灌进口鼻的水花堵了回去。
水是凉的,却带着股黏腻的味道。我胡乱地挥着手臂,想抓住点什么,指尖却只捞到几缕水草,那草须像死人的头发缠着我,越缠越紧。耳朵嗡嗡作响,岸上的笑声、蝉鸣都隔着一层水,变得遥远又模糊。水面的光碎成金片,忽明忽暗,我看着它们一点点往上浮,自己却在往下沉,像一块被扔进河心的石头。
呛水的滋味实在难受,鼻腔里好像灌了辣椒水,肺叶被水压挤得生疼。脑海里闪过母亲晒在竹竿上的蓝布衫,闪过灶台上炖着的绿豆汤,却唯独想不起该怎么划水。我的四肢渐渐地没有了力气,连挣扎都成了徒劳,只觉得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裹着泥沙和水草的腥气,要把我拖进更深的地方去。
岸上的声响与心底的惊惶
不知沉了多久,忽然腰间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是同伴丢来的长木杆,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地攥在手里。当被同伴拖上岸时,我整个人瘫倒在滩涂上,咳得撕心裂肺,吐出的水混着泥沙,糊了满脸。
岸上的风带着水气,吹在身上却冷得发抖。我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裤脚,看着水里晃荡的芦苇秆,忽然觉得十分后怕,方才在水下的每一秒,都像一根针,扎得人心头发紧。若不是同伴反应快,此刻我怕已是河底的一具小小的尸体了。
回家的路上,谁也没说话。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蝉声还在叫,可听着却不再热闹,倒像是谁在耳边不停地敲警钟。当路过刚才落水的那片河滩时,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水面平静得像块镜子,看不出半分凶险,可那水下的青苔、暗流、不知名的深潭,却像藏在笑脸后的刀刃,冷不丁就会让人丢了性命。
水的两面:温柔与狰狞
后来读到一些杂记,见古人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于我而言,水更是这般——春溪涨水时,它能托着纸船漂向远方;夏日纳凉时,它能送来半分清爽;可当人对它失了敬畏,它便成了索命的无常。
那些溺亡的故事,从前只觉得是书上的铅字,直到自己亲身经历过,才明白那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多少个家庭的破碎。水不会说话,却懂得用最沉默的方式惩罚轻视它的人。如今每当我再路过河边,总要多看几眼“水深危险”的警示牌。警示牌上那些红底白字像一针清醒剂,让我想起那年夏月在水下的窒息感,想起上岸时同伴们发白的脸。
大抵世间万物,皆需要对之存一分敬畏。水泽温柔,可若对之失了警惕,它便会化作深渊。愿后来者读此杂记,能记取我那次落水时的惊惶,莫把生命当儿戏,莫让碧水成殇池。毕竟这世间风景再好,若没了性命,对我们每个人来说,终将是一场空。
(辅导老师 董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