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延安

2025年03月29日

梁东成

  我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2018年11月才来看延安,参观杨家岭、王家坪、枣园等中共中央旧址和延安革命纪念馆、新闻纪念馆等。可以说,从14岁开始我就对延安充满了敬意,根本的缘由在于我初中二年级下学期读了当代著名作家贺敬之的诗《回延安》,我感受到信天游的频率是怎样系着一个老战士的灵魂和那激动中青春失而复得般的勃然生机。从那时,“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贺敬之的诗句就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梦中。我曾对一位八路军老干部很神气地说:“我要和您当年一样,步行去延安!”

  然而,青春已逝,白发染头。回忆人生之路,一腔热血东流,延安行几次埋到了心的深处。没想到承蒙卫辉市老促会领导厚爱,因为编撰《卫辉革命老区发展史》与几位挚友出外参观学习时,终于好梦成真,来到了革命圣地延安。

  我站在延安的某个角落,用沾有豫北水城卫辉的目光,静静地抚摸着嘉岭、凤凰、清凉三山的脊梁,抚摸着三山组成的三大川上面堆砌着的历史的影子。

  读延安,你没法不读夹在延河中流淌的历史!

  当然,你可以先去体会一下今天的陕北及延安。本来在我从影视书刊里得来的陕北印象中,一切都与黄有关:风是黄的,土是黄的,天是黄的,就连听到的陕北话都带着土腥味。但那天放眼望去,虽说沟连着沟、坎接着坎、峁挨着峁、梁续着梁,但一望无际的苹果园,挤满了黄土垒成的层层褶皱,奔腾而来的绿浪,又汹涌而去。我们乘坐的车子刚才就是从绿海中由两侧装满苹果的编织袋垛成的丈把高的果墙中间的道路上颠簸着前行过来的。眼前少了几分苍凉,多了一些雄浑。

  延安,这座妩媚秀丽、庄严雄伟的小城,古称肤施、高奴、延州,依山傍水,随遇而安,依偎在黄土高原的腹地,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素有“边陲之郡”“塞上咽喉”“三秦锁钥、五路襟喉”之美誉,承载着太多的传奇和辉煌。秦始皇的帝王之辇曾从古道辚辚驶过,汉武帝的金戈铁马踏得积雪咯吱作响。鼓角铮鸣,战旗猎猎,刀光剑影,烽火狼烟,历史上多少骁将墨客在这里大展文韬武略,上演了一幕幕悲壮的史剧。但直到中共中央1937年进驻延安,1947年撤离,转战陕北,在此期间,延安作为中共中央所在地、陕甘宁边区首府,遗下了中共中央旧址、中央军委旧址等,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任弼时、彭德怀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旧居,锻造了伟大的延安精神,中国历史因此掀开了新的一页,历史的悲壮才被历史的豪迈所取代!

  我近乎呆傻地看着高楼林立、车流如梭的延安,这就是那个由无数颗闪闪的红星组成一股两万五千里的红色光流、从南方到北方、最终冲破黎明前的黑暗照亮中国的延安吗?这里已经没有诗圣杜甫途经的身影,杜甫川头和诗湾里,也听不到他那“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为黎民百姓鼓与呼激情的诗篇,却丰收着诗一般出类拔萃的政论。我仿佛看到在深夜一灯如豆的窑洞里,一代伟人毛泽东正奋笔疾书一篇篇指导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雄文。

  杨家岭毛泽东旧居内,简陋的木板床上,依然只是两个铺盖卷儿和两身衲织着补丁的随身替换的衣服。我浮想联翩,伫立许久。那时他已是中共中央主席,心中牵挂的是那些贫苦的农民,自己却依然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作风。怪不得当年胡宗南重点进攻占领延安后,蒋介石到毛泽东旧居看了一眼,站立很久,一言不发。此时,我站在窑洞中,那些古老的花格子窗像一根根艺术的手指,裁剪着阳光。我总觉得,一代伟人举手投足的伟岸还在,激扬文字的雄健还在,《矛盾论》《实践论》等锦绣文章还在,穿越时光照亮人们的心田......

  沿川阳坡而筑的一孔孔窑洞,那么狭小、简陋。朱德纺线用过的纺车,周恩来睡过的绑着铁丝的板床,任弼时办公桌上的煤油灯......延安的窑洞曾经是一个谜,吸引着包括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在内的探秘者纷至沓来。后来在延安新闻纪念馆,我看到逾10万北平、天津、上海甚至东南亚的热血青年奔赴延安,这里的窑洞以敦厚博大的胸怀,接纳了天下的仁人志士,凝成了这片沃土的精华,成了神州最美的圣地:枣园的窑洞里,熠熠闪烁的灯光;杨家岭的山坡上,吱吱扭扭飞转的纺车;南泥湾里,整齐粗犷的劳动号子......

  我也看到就在那样的窑洞里,1945年7月,毛泽东主席与民主人士黄炎培先生进行了一次“窑洞对”,这一历史上著名的跳出历史周期率的支配的对话至今被誉为政权建设的经典之谈。习近平总书记也多次提到它并告诫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我们只有勇于自我革命才能赢得历史主动,更为当年延安的那段如火如荼的激情岁月提供了最好的注脚。

  踏着这片黄土高坡,参观着中共“七大”会址、鲁艺旧址等,看着斑斑驳驳的小桌椅、黑乎乎的煤油灯、熏得发黄的书籍和木桌、木椅、土坑,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生活和工作用品,我不由得凝眉思索,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奇迹般地创造了震惊世界的神话:从延安窑洞中走出去的毛泽东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们,怀揣着必胜的信念,横扫千军如卷席,百万军中取敌酋,走进了北京城。于是,小窑洞与大气魄、小山沟与大政权、小米饭与大人格......被时代注释得淋漓尽致。

  告别延安,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情感变得凝重而肃穆,一种无须解释也无可选择的与血肉之躯共存的东西在心中深深积淀着,不容我轻慢,不容我随意评说,因为我们中华民族的可持续发展之路,可能就隐藏在这座以延安命名的小城的精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