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云(封丘县)
上世纪80年代的农村还较贫穷,一个村里也没几台电视机,又常停电,天刚擦黑就没电了,再来电时慌忙打开电视,屏幕上已是“再见”的字样。那时我大约五六岁的样子,常和小伙伴们一块儿去玩,邻村如果放露天电影,饭不吃也要早早去占地方。要是哪村搭台唱戏,十里八村的乡亲总是特别捧场,戏台前座无虚席。戏台就选在村头的开阔地,炸油条卖糖糕的、卖甘蔗炒瓜子的,唱戏那几天颇为热闹。
那时的日子都较艰难,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啥零食。虽然孩子们面有菜色,但天天在街上疯跑,唱戏那几天更是一放学就往戏台边跑。到那儿可不是为了看戏,为的是能在那儿买点吃的。我们村一年就唱一回戏,家长再不舍花钱也不会为了省下几毛钱让孩子闹情绪,我去那儿就是为了买吃的。
剧团就驻扎在村委会大院里,那里有几间老房子,很高大,平时没人,只有剧团来的那几天,熙熙攘攘的人群,才为那个大院平添了不少生气。武生在那里练功,旦角在那里吊嗓子。还有村里几个月的婴儿,被抱去画个花脸,寓意健康成长,无病无灾。我们三五成群,好奇地跟在女演员的后面,看看她们不走台步的样子。
那时的剧团吃的是派饭,唱三天大戏,从头天晚上到达开始,村里就安排招待的人家,通知哪一家管几个人的饭,管几天,不固定人,只看人数。轮上管饭的人家都很荣幸,尽力招待好远方的客人。
我们家年年都被选中,总是管两个人的派饭。爷爷是个讲究人,一生豪爽大气。奶奶从我记事起就很少去田里,总是围着锅台,变着法子去改善伙食。我们家十几口人,在那个年代日子过得还算殷实。农村人实在,哪个管饭的人家都是拿出最好的吃食。攒下的鸡蛋,藏在油罐里的腊肉,炸得酥焦的花生米,水灵灵的时令蔬菜,再不济也得备上四个菜、薄酒一瓶,人家喝不喝都得备上。
每天饭快做好时,每家就开始派人去请演员。我们家这个任务总是落在我肩上,没人跟我争。小时候家里人多,吃饭是分开的,我和爷爷一桌,伙食比家里其他人要好一点,桌上添一个花生米,家人还吃杂粮时只有我和爷爷吃白馍。所以我请来的客人,照例只有我和爷爷作陪,其他人不能上桌。请谁来全看我的!其实那个唱穆桂英的姑娘,不但长相俊美,唱得也好,是我最想请的人,只是我们家离村委大院远,我从来没有抢住过这名姑娘,总是我去时她已被别人请走了。
儿时的看戏不在戏里,心思全在戏外。那个热闹的戏台,那段幸福的童年,那些欢乐的往事,温暖了我的生活,也支撑了我后来磕磕绊绊的日子。一抬头半生已过,再回首几度春秋。后来待到再看戏时,我关注的就是剧情了。一出戏一个故事,一幕剧一卷历史。蹙眉淡淡兰花指,风月梨园醉青衣。台上的戏如人生,台下的人生如戏。